第十六章

“大海”这个词就像是一个开关，将他表露在外的所有漠不关心都瞬间收回进身体内里。

此时此刻的王俊凯全然不同于迟棠以往看到的任何样子。

迟棠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只感觉自己的整个躯体甚至于灵魂都在被他审视，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好像迫切要从迟棠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但是经过刚才那过分猛烈的动荡，她竟有些忘了自己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一秒钟后她就回想起来了。

迟棠斟酌道：“……因为，我看到你的微信头像……还有相册封面都是大海，所以……”

她这番话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不过意思倒是表述清楚了。

身边紧绷着的人在她说完后却更加沉默。

迟棠只感觉那股萦绕在她身上的压迫感又如潮水一般迅速且默然地撤回去。

她悄悄地呼出一口气。

身旁的人却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良久，迟棠听见他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们刚刚正好碰上了一个红灯，此刻红灯读秒结束，兰博基尼再次在停车线前启动，这一次倒是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迟棠心里思绪翻涌，她纠结了一会，没再继续向这位甲方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因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觉察到王俊凯此时的心情极差。

大海到底对他意味着什么？

这个疑问在迟棠心底盘旋了许久。

他对大海反应这么强烈，那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设计下去了？

迟棠脑子里想法交错宛如一团乱线，殊不知驾驶座上的王俊凯也一样。

当迟棠讲出“大海”这个词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逆流了，但是当他听到迟棠说出原因时，只感觉一盆冰水向他迎头泼来，他整个人都冷了。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

大海对于王俊凯的意义，迟棠没想过要问他。毕竟她只是偶然发现王俊凯似乎很喜欢大海，但大海背后的故事则属于王俊凯的个人隐私，她怎么能随意探听。

不过想到打到自己卡里的那五十万，迟棠很没有出息的屈服了。

“要不然……我再改改……？”把大海的元素去掉？

王俊凯没有说话。

兰博基尼畅通无阻地驶进了迟棠住的小区。

巧的是这次为他们放行的保安仍是上次那个极有眼色的保安，当他升起拦车杆时，迟棠略有些无语地向他望了一眼，结果这个保安居然还笑眯眯地冲着迟棠敬了个礼。

迟棠：……

真不知道该说他到底是太有眼色还是太没眼色！

到了迟棠住的楼下，王俊凯突然开口道：“邀请函就按照你的想法设计，不必再改了。”

听他这么说，迟棠不免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王俊凯之前反应那么剧烈，肯定不会再让她接着原来的思路设计下去。

甲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谁让甲方是爸爸呢。

迟棠工作后遇到过不少难搞的甲方，比王俊凯还反复无常的客户多了去了，要真说起来，王俊凯的脾气倒还算她遇到的所有客户中最好的那个。

车子停稳，迟棠礼貌地转向王俊凯，感谢他送自己回家，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刚刚关掉车门，迟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来接通电话。

夜风吹过，王俊凯正要启动车子，却听得迟棠高高兴兴的声音传进来。

“……叶扬！”

他顿住，抬眼望向车窗外。

而迟棠对此一无所觉，她一边迈步向前走，一边用松快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聊天。

待到迟棠的背影消失，王俊凯才缓缓下了车。

他倚在车门上，抬头望天。

今夜的天空并不明朗，夜空中除了向来缭乱迷人眼的灯火，看不见半点星星的影子。

他从不抽烟，今天却极度渴望手边能有一支烟，让他足以抚慰此刻无比烦躁的思绪。

他曾想过自己或许会迟来一步，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种过错像是一颗被无数纤弱的神经牵制的智齿，它深埋在旁人目光所不及之处，却更痛旁人所不知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