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赦死死的盯着钟宛,眼睛通红,“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纵...”
钟宛终于崩溃眼泪蜿蜒而下,哩咽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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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宛把一朵梅花丢进郁赦怀里,问郁赦,“子宥,....有倾心的人吗?”
郁赦将梅花夹在书中,问,“何谓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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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宛闻言静了许久,久到郁赦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待郁赦再问,钟宛洒脱一笑,说如此甚好。
再后来。
“再后来,你走了....郁赦喉结剧烈的哽动,“整个郁王府别院,就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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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怔怔的看着钟宛给宁王宁王妃写的信,低声念,“七载间,于子宥,深恩负...”.
“深恩负尽,深恩负....郁赦重复呢喃,心里难受的无以名状,他闭了闭眼,握住钟宛的手将这一句划了,哑声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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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己何德何能,要以男子之身,凭一己之力给他延绵香火呢?只是调个情而已,这怎么突然还担上责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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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宛吃力道,“我只是觉得...你心中恨皇帝,不想顺他的心意。”“是不想,但也要分分轻重。”郁赦道,“肆意了这么多年,如今临时转舵没那么容易,总要做些违心的事,不....
郁赦看向钟宛,咽下下面的话。.
不然,我们要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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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却很有谈兴,体察民情道,“你们平日出门,屋里人也是这样腻歪个不停,不许你们走的吗?”
家将语塞想了下道,“......不敢。”
“他就很敢。”郁赦又问另一家将,
“你家呢?”
另一家将呆滞了下,忙硬邦邦摇头,大声辩驳道:“从不会!”
“也是个胆子小的。”郁赦点点头,杀人诛心,“自然,也可能是因为并不在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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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把脸埋在了钟宛颈间,好一会儿哑声道,“归远,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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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宛心疼的直抽气,他小心的在郁赦怀中摸索了下,没找到什么,再次问道:“没吃寒食散,是不是?’
郁赦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茶叶,轻轻摇了摇头。
不等钟宛放下心,,郁赦又自言自语道,“归远不让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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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动心的是我,勾引你的也是我."钟宛随意抹了一下脸,“若真有罪,也是我的.."
郁赦闭上眼,睡着了。
钟宛侧过身,让郁赦躺好;身己别和衣躺在了郁赦身边。
“子宥...”钟宛将头抵在郁赦身 上,喃喃,“ 我也不清楚你这些牛安的罪是不是地下的人在讨债,我怕他们不清楚,就想去说一说...做错事的不是你,有罪的也不是你。”
钟宛脸.上血泪渗入棉被里,静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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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怅然的看着床帐,自嘲一笑。全完了。
钟宛走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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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失神,“我伤他那么深,他没走,回来了,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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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给钟宛换好药,拿了干净的白纱来替钟宛裹好,哑声道,“盼着他们不要怪我。
钟宛低声笑了下。
郁赦说: .....我会尽力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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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发病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小心吃茶叶的样子,到现在还映在钟宛心中。
这人居然会以为自己跑了,不回来了。
要是真的不回来了,子宥要怎么办?
那么少的一点茶叶,他能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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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再多药材,也只能医的了他的身子。”郁赦似忧似喜,一句话轻飘飘的否定了太医的心血,“你,医不了他时时刻刻要粘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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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宥,我可真...太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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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这一辈子,心里该有块地方是纤尘不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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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分开实在太久了。
但变得再多,那依旧是他自年少时就心心念念的人。
再后来,知道了郁赦是如何被一步步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钟宛又觉的郁赦就是变得再不通人情也怪不得他,他是活生生被逼到这一步的。
但再过了一段日子, 同他靠的越近,钟宛就越能感受到藏在他这幅成年骨肉里的郁子宥。
克己复礼的还是他,为仁由己的还是他。
任凭风霜摧残,八千里刀山火海趟过,即使让这坎坷命途磋磨的面目全非,少年心中自有絷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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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个人想我活着..爹,不是我的,娘,不是我.... .亲爹不是我的,亲娘不是我的,兄弟不是我的,姊妹不是我的。远归之...也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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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站起身,头-次心平气和的同崇安帝说话,“父皇,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这皇位,我只是想...”.
宗人府中,钟宛看着失魂落魄的郁幕诚,哑声道,“子宥只想尽他所.能....
“将二十年前就错位的浩荡齿轮拨回到原有 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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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实在按捺不住胸口恨意,他看着安国长公主,“母亲...”..郁赦嘴唇微微抖动,哽咽,“我同归远,原本是门当户对的。”
“我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郁赦一把扯 下马车上挂着的灯笼,马儿嘶鸣,郁赦抄过安国长公主手里的诏书,借着灯火将诏书点着了,郁赦手中跳动的火苗映的他原本英俊的脸庞好似鬼魅,他死死的盯着安国长公主,“你告诉我,是谁毁了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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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不是做梦?
“钟宛。”郁赦静静地看着钟宛,淡淡问道,“我的桂花糕呢?”
钟宛胸中好似被蓦然捅了一刀似得,割的他五脏六腑生疼,心里瞬间就清醒了。
没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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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功名闯过去,八千里路趟回来,那些曾经渴求的,如今唾手可得的,其实早就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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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海阔,由着他们纠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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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什么吃到什么好东西,头一个先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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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又将诏书细细的看了- -遍,自言自语道,“这些年,所有人都在把我往深渊中推...
“我是你们所有人的棋...你明知道我若娶了皇后会失了钟宛,会生不如死,但你为了这点血脉,还是要逼我,让我在你身后,仍受你摆布。”
“我在这深渊中本已认命,但钟宛突然跳了下来,不只是跳了下来,他还想拉着我,-起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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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赦跪在地上,突然明白了方才那封诏书的用意,透骨生寒。殿中一时落针可闻。
郁赦目眦欲裂,声音沙哑,“皇上,到现在....你还不肯放过归远?”
崇安帝冷漠的看了郁赦- -眼,写:朕给过他机会的。
殿外长跪不起的史老太傅....
马车里那烧过东西的味道....
钟宛眼中的怅然和释怀......
郁赦一瞬间全明白了。
郁赦将头抵在床边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些年被人一刀又一刀的捅进心口,已经是再也不会心寒了。
不早该习惯了吗?
自己被人算计,被人坑害,不是最寻常的吗?
怎么就突然受不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