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初正搞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此时此刻他和穆缇坐在关州最大的酒肆雅间，为了听人唱曲，带他们来这里的王景却因为听说他的护卫长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客栈而匆匆离席。

穆缇打开王景的钱袋，笑嘻嘻道：“这么有钱啊，阿正想吃什么随便点！想听什么也可以随便点！不花自己的钱可真好！”

“穆缇，阿正和易姑娘是什么关系？不是单纯的雇主和护卫吧，怎么他一听说易姑娘的事就这么着急？”

“他跟我一样，都怕老大被人拐跑呗。”

跟穆缇说话似乎总是会得到一些答非所问的答案，沈初正放弃了问话的打算。本来他也想告辞的，毕竟听曲这种事他是真的不太情愿。但王景刚刚嘱咐他看好穆缇，沈初正也觉得放她一个人她真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而且人又是和他一起出门的，万一出了事总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只好奉陪到底了。

穆缇让小二招牌菜品通通上一遍，虽然这会儿到饭点了，沈初正也觉得肚子空空，但穆缇这做派也太夸张了，他赶忙制止，吩咐小二挑几样，够两人吃就行。

穆缇又打听起等下要登场的歌女，小二介绍起来这位歌女比介绍自家菜品还激动。

“天籁啊，天籁！”小二反反复复。

“命苦啊，命苦！”小二凄凄切切。

“两位客官正好赶上了，明天她就不在我们这唱了。客官要是还想听，公子还有机会，姑娘可是去不得。”

穆缇连忙问为什么。

“明儿个她就要卖身给青楼了，为啥？还不是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爹！”

原来这歌女在唱歌上颇有天赋，无论是悠扬的边塞曲还是婉转的大梁辞都能唱得十分动听。她和她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她爹也有才，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跟女儿的歌喉相得益彰。

可惜这当爹的有个大毛病，好赌。父女俩每天卖艺挣的钱有一半都让他散在赌桌上了。前两天老头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非要赌把大的，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结果还是输了。赌坊来要债，老头哪拿得出来钱？要债的一顿乱打，还要砍他的手指。当女儿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父亲受折磨，于是承诺替父还债，可怎么还得起？这赌坊跟青楼不分家，这种消息青楼第一时间知晓了，而那青楼正好也看上歌女的才艺。歌女暗自下好决心，又求赌坊宽限一日，因感念平日里酒肆的照拂，在酒肆唱最后一场，也算有个交代。

这位歌女有一把好嗓子，也有一个动人的名字，叫做“怜袖”。

小二的故事讲完，那歌女也登场了，奇异的是那歌女是中原人的打扮，在一众胡服中尤为显眼。

“西白优伶服色也不受规矩所限吗？”沈初正不禁开口。又想到身边的是穆缇，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答了。

果然，穆缇只是摇头晃脑。

这怜袖姑娘今天是自己抱着琵琶上场的，大概她爹确实伤的很重。远看也看得出她眼睛有些浮肿，看起来私下没少流泪。可一开口，还是铿锵有力。

她唱了几首大梁正受追捧的诗词。沈初正心想，这歌女名字像是中原的名字，穿的也是中原的衣服，唱的也是中原的歌。虽然知道她可能是胡人，可心中还是无限感慨，一时之间有些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