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之地广袤无垠。出林州到关州的路上有一座山岭,叫黄沙岭,二十年前大梁和西白打仗的时候山上埋了不少人,传说黄沙岭夜里能听见野鬼哭号。走黄沙岭的商人都喜欢结伴而行,除了壮胆之外,还有个原因:防贼,防黄沙岭上的山贼。
林州归大梁管,关州归西白管,山贼夹在二者中间,谁都不愿意管。可从林州到关州又绕不过黄沙岭。商旅都是尽可能多的结伴而行,一行百十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光靠人数也能踏平挡路的山贼了。于是山贼就挑软柿子下手,而且逮着一个就死命捞钱,现钱搜刮走了,货物都扣下了,还要给家人带个口信让人拿钱来赎。
这天劫道的逮着了落单的倒霉蛋,一对主仆从林州来,载着一车杏花酒到关州去贩卖。主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不凡却胆小如鼠,看见刀剑腿都软了。一伙山贼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少年绑了,并让他那仆人老头捎信回去,次日同一时间,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沈初正和那报信的老仆擦肩而过,这场打劫他只赶上了个尾巴。
沈初正,年方十六,京城人士,从小爱舞刀弄枪,又好听游侠故事。前些日子他跟家人来西北探亲,为着成家立业的先后顺序和家人闹了点不痛快,干脆留书一封出来散心,也是学游侠仗剑天涯。从林州往西是关州,早先也是大梁的地界,后来让西白人占了,两个城中间硬生生划了个国界。沈初正没有通关文牒,进不了关州城,他就想着往西走走,远远看一看城墙也好。没想到还没看到关州城的影子,先碰上打劫的了。
报信的老仆气喘吁吁,只跟他说了一句“别往前了,山贼绑人了”就又急匆匆往林州赶。沈初正一听,当即决定前去救人。他疾行向前,沿山路绕几个弯之后,看见两人赶着一辆马车往树林深处走。似乎是车上装的东西太沉,那马车走得很慢,沈初正灵机一动,紧了紧背上绑系的剑和包袱,蹑手蹑脚攀在马车后方,又小心移到马车底下,紧紧攥着底盘。赶车的人只觉得车突然一顿,还以为路不平整绊住了,也没放在心上。
沈初正藏在车底进了山寨,等周围没有动静了他才敢出来。刚才听山贼说话,绑来的商人被关进了柴房。沈初正观察着寨中的地形,猜测柴房的位置。所幸这会儿山贼都去吃饭了,只在山寨门口有几个看门的,沈初正小心翼翼避开守卫,没人发现他这个不速之客。
在离大门最近的一间小屋里沈初正发现了被绑的商人。屋子狭小昏暗,门上了锁,只有天窗没关。沈初正从天窗进去,落在横梁上,轻声唤了一句“兄台”,却发现抬脸向上看的是个比他还小的少年。
“你是谁?看起来不像山贼啊。”少年一开口,居然是地道的京城口音。
“我是来救你的。”沈初正轻巧落地,给少年松了绑。他看少年是比自己小的孩子,语气不由十分温和:“别怕,等到天黑我就带你出去。”
“多谢少侠,不过我才不怕呢!”少年活动了下手腕,又拍拍身上的灰,然后看向沈初正:“到天黑还有好久,少侠不如坐下来聊聊天。在下王景,家里在京城经商,此番要去西白做点生意。听少侠口音也是京城人士,怎么会在这里?”
看王景气定神闲的样子,沈初正简直要以为他不是被绑票,而是来郊游的。沈初正也席地而坐,他想到话本里的游侠都喜欢用化名,施恩不图报,也免得仇家来找,但他并不擅长说假话,想了又想,他说:“在下沈正,确是京城人士,今天正好在林州附近随便走走,听说有山贼劫道,就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