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梅】

出发前往无忧城时，大长老给宋嫣派了个六重境的长老同行。说是一同前去拍卖会保护宋嫣和拍卖得到的密函，其实也不过是监视而已。对于本家长老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宋嫣已经是视若无睹。

大长老的传音史走后，看着面前这位披风面具还带了个冠帽，恨不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人，宋嫣瘪瘪嘴径直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反正她现在和宋家这些人的关系也就那样了，不在乎再差那么一点。

宋命原本还担心着和宋嫣朝夕相处多年，会被她识破伪装，没想到这姑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无奈，她还是太稚嫩了些，不懂得忍耐周旋。

“都安排好了，走吧，早日到达无忧城。”无奈归无奈，见宋嫣的马车已经安排妥当，宋命也吩咐下去，上了自己车驾。

无忧城和四大家族隔了一个千绝地遥遥相望，要想去无忧城，要么穿过危机四伏的千绝地，要么就多花费些时日绕过千绝地。他们此行只是为了得到密函里的晋升秘密，并不赶时间，自然不用横穿千绝地，而是选择了绕道而行。

和其他几家一样，宋家的车队就这么平平稳稳地上路了。只不过这一路上少不得要穿过那么一两处别家的领地，在那座城池停留下稍作休息，一路上倒也还算是顺利。

宋嫣这样的，虽说是宋家明面上的大小姐，但也不能和一般的深闺女子一概而论。平时身边就没什么服侍的奴仆，这次出行身边也只有几个长老派来的侍卫。赶了这么些天路，除了休息时出了马车和那位同行的长老打了个照面，其余时间都是坐在车里或留宿的客栈打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着实是无聊极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长老总给她那么一两分熟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嫣坐在客栈的房间里，一手撑着香腮，纤指敲着桌面，秋水眼眸望着房梁上有些粗陋的雕饰不着边际地想着。

这里已经快到无忧城了，明日弃了马车，租艘船只，晚间就能进到无忧城地界。这舟车劳顿的，一行人便在这里休整一晚再出发。

外面的事情有那位长老打点妥当，宋嫣倒是闲得自在。虽说宋嫣不怎么喜欢长老送来的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位把自己裹得像个大姑娘似的长老年纪轻轻，还是挺有点长处的。

“砰！”

“怎么回事？”宋嫣正想着夸他一句这一路上各种工作做得不错呢，外面就火光四起，传来了一阵阵喧嚣。宋嫣拿起手边的佩剑，柳眉微蹙，锦靴往地上狠狠一蹬，面带不耐地推开门询问守卫的侍从。

侍从正是警惕的姿态，回道：“有人偷袭客栈，大小姐放心，我等会保护好您。”

说话间，外头局势更加混乱起来，住店的旅客都逃了出来，迎面却是射来一阵阵箭矢。宋嫣挥剑斩断袭来的利箭，退到门旁，对着两个侍从呵道：“去做你们该做的事，这里本小姐能应付，用不着你们！”来的人没多少，也不恋战，毕竟人活不活着无所谓，拍卖用的东西没了那就是没了，再回去拿也根本来不及。

“是！”看着奔向一处的杀手，侍从也快速赶去。

宋嫣解决掉上前袭击的杀手，掩上门扉抵挡飞箭，又从另一侧的窗户离开，向之前杀手聚集的方向赶去。

等宋嫣解决掉几个敌人赶到时，有点惊讶又意料之中地看着已经结束的战场挑挑眉梢。

那位神秘的长老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事宜，除了被挑落的冠帽，整个就跟没事人似的。

“既然没别的事情了，就下去吧。”

打发走了下属，宋嫣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往房间走去，也没说是要离开的意思。

“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还真是装得可以！宋嫣掩上门后盯着他额边两缕过于显眼的白发，冷声问道：“宋家主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来的种种迹象以及现在这样再显眼不过的证据，宋嫣终于知道那种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试炼的事情是两人之间解不开的疙瘩，明白种种原由之后再次相见，两人之间更多的是相顾无言。

房间中沉寂了半晌，看着面前眉目间尽是冰冷的姑娘，宋命取下面具不再伪装，带着点无奈和试探唤道：“嫣儿。”

无视宋命脸上无奈柔和的神色，宋嫣冷笑：“怎么，一个上林宋家的家主满足不了宋长老，跑到本家去当长老了？”

“你我之间何时这般生分了？”

宋命并不在意宋嫣明里暗里的讽刺，但她这种疏离冷淡的态度多少还是让他心间有些涩意，说不上多明显，但也不好受。

“从你算计我开始，不就曾料想过这个结局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嫣竟然觉得他有几分委屈，只觉得荒诞好笑。

“我从未想过伤你。”宋命皱眉说道。

“可就因你的未想过我和老鱼叔差点葬身在那里！”宋嫣说着也带上了火气，深深吸气平息下来后又满是嘲讽地看着他说道：“一开始的一切就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所有人都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宋长老真是好算计！”

“嫣儿！”宋命强硬地打断她，直直望着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一瞬不移，冷静说道：“我确实利用你的试炼甚至你来试探王胜。但是嫣儿，如今宋家式微，几大家族间关系盘根错节，看似相互制约实则脆弱不堪，稍有不慎便会打破平衡，届时整个大陆都将会是风谲云涌。这一切都只需要一个契机，而王胜就是这个搅动风云的人。将他拉到宋家的阵营，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宋家，为了你。”

宋嫣从来都知道她这个竹马是个胸有谋略大志的人，只是从未想到他居然有抗争天下的野心。只是雄心也好，野心也罢，宋嫣移开目光望着鞋尖的绣花，又想起了以往的时光，羽睫轻颤：“所以呢？为了天下，为了宋家，我这种小角色也就无所谓了是吗？”

虽是问他，可话语间尽是自嘲讥讽，宋命听了直皱眉，下一瞬，相对而立的掌风迎面而来，带着怒气和泄愤的意味：“可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宋命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侧身躲过，借助惯性将她带到身前禁锢住腰身，却被宋嫣揪住衣领。

看着面前怒目圆睁的眼眸，宋命开口间带了些安抚，他依旧是那般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模样，只皱着眉头，语气微微急切地说道：“我说过，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有王兄在，他定会保你周全！我虽不知他的来历，可相信他不会让你受伤。更从未想过牺牲你去换取什么！”

也不知是哪里又说错了，宋嫣凝眉看着他，半晌冷笑道：“呵！王兄？你还真是信任他啊！叫得倒是亲切，也真是难为你了，坚持不懈地追着他进到千绝地，九死一生出来又马不停蹄千里迢迢追去无忧城，真是一刻也不放松！王兄！王兄！那你就和你的王兄过去吧！”

说完，宋嫣挣开宋命的怀抱，拿着佩剑就要离开。

“嫣儿！”宋命急急想要阻止。

宋嫣回眸不出意外地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神色。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意吗？”

懂啊，如何不懂，可就是因为懂得，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人是这样的城府深沉，宋嫣都不知道他所说的心意有几分真假。

“我出去走走，明天就不和你们一起进城了。”宋嫣终归还是缓和下了语气，妥协道：“放心，我会带着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