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

阿熹吹灭了蜡烛，坐在床边上望着窗外。月光撒在地面上，照在窗棱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阿熹双手合十，“阿爹，阿妈还有小妹，阿熹已经平安到达中原了……先生待我很好，给我用蚕丝被，给我买吃的还会给我银子……阿熹一定会忠心的，特斯勒族的孩子不会背叛自己的主的……”

第二天，灰蒙蒙的天才亮。阿熹就下床穿好了衣服，他对着桌上的铜镜，编起了头发。昨天的脏“麻绳”已经变成了干净的麻花辫，所有的小麻花辫最后被绑在了一起，成了麻花马尾。阿熹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由于长时间吃不饱肚子，他的颧骨微微凸出，但是棱角分明的脸和下颚线将微微凸起的颧骨衬托的没有那么恐怖。

走进院子，发现杨嬷嬷正拿着扫帚扫地。

“嬷嬷早！”阿熹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嬷嬷我来扫吧！”

嬷嬷看了眼阿熹，“哎呦！你怎么可以这样扎头发！”嬷嬷指着阿熹帅气的发型，“这不行！你快些重新扎一下！这可是胡人的扎法，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说我们！”

阿熹听后委屈极了，“可是嬷嬷，我从小就是扎头发的……再说，胡人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都要这样说……”

嬷嬷听了后瞠目结舌，“这这这……你是胡人？”

“嗯，先生没和您说吗？”

嬷嬷拍了拍围裙，扔下扫帚，“天爷啊——这可怎么办才好……”阿熹看着慌里慌张的嬷嬷，顿时觉得心里很难受。

“阿熹呀，你先扫地，我去烧水做饭去。”说完嬷嬷就朝厨房走去了。

阿熹心不在焉的扫着地，为什么中原人都这么忌惮胡人？

天空中灰蒙蒙的薄雾退下了，周云涛也慢悠悠的起床了。梳洗好后，他便推开门，穿过走廊就看见阿熹有气无力的拿着扫帚扫地。

“早啊，阿熹”周云涛温柔的说到。

阿熹回头就看见了周云涛，“先生早上好！您起的真早！”

周云涛注意到了阿熹的头发，“你自己梳的？”他用手指了指，阿熹摸了摸自己的头，“嗯……”

“来，随我进屋。”说罢，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阿熹有点犹豫，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周云涛推开门，来到铜镜前，微微一笑，对阿熹说，“坐吧，我重新给你梳一下。”

阿熹摆了摆手，“这怎么行！这会坏了礼数的，先生。”

“没事的，真的。”周云涛伸手拉住阿熹的手腕，温柔的说，“我这人眼里从来不在乎尊卑”小心翼翼的解开了麻花辫，“你这样扎着好看是好看，但是太显眼了。要是让别人知晓你是从胡地逃过来的，会被抓去的。”

阿熹低着头，手不自在地揪着衣服，紧张到不敢呼吸。周云涛拿起梳子，动作十分温柔的给他梳着头。听着梳子与头发接触发出的“沙沙沙”声，阿熹想起了从前阿妈给他梳头发的时候。

“先生还是第二个给我梳头的人……从前我阿妈经常给我梳头呢……”不听话的泪水在眼眶里拥挤着，似乎马上就要冲破那个防线。

周云涛手中的梳子顿了顿，他知道丧失至亲后的感觉，许多安慰的话也只不过是无济于事的存在，似乎安慰的话最多是安抚他们自己罢了。真正有效的安慰是行动，看似不经意，却是将温暖缓缓注入。

“阿熹喜欢别人给你梳头吗？”

阿熹点了点头，“那我以后经常给你梳吧，我可会梳头发了，我家的四妹的头发就是我从小给她梳的呢！”

周云涛用发带将阿熹的头发绑成高马尾，然后盘成发髻，“好了，这样干净利落。”阿熹侧过头，湿润的眼睛里充满笑意，甜甜的对着周云涛说，“谢谢先生！”

你相信在百经磨难后，一个人的眼神还可以做到天真无邪吗？周云涛相信了。方宁熹的人生漫步在黄昏，而他的眼神永远给人一种清晨初阳般的希望与憧憬。

周云涛伸手摸了摸阿熹的头，“就一声谢谢吗？不说说别的？”

周云涛:夸我夸我

阿熹愣了愣，盯着周云涛充满期待的眼神，“先生梳的真好看！好看极了！”

周云涛心满意足，挥挥衣袖，“哈哈哈哈，走，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