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看起来神智不清,他的十指一直都没有停过,我能看到他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想必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很自豪。
很自豪,真好啊。我突然想,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侦探这个行业,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小说家,但是这里的人好像都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满意,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奉献给了旅店,即便是失去自由的囚徒。
虽说我可怜他,但是谁知道该被可怜的是不是我呢?
“您不喜欢您的行业吗,侦探先生?”
似乎许久不见的女仆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垂着眼似乎沉默不语,但说话的人明显就是她。
“不是非常喜欢。老实说。”我说,我想要是这位囚徒先生的话大概会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钟爱自己所从事的东西。
“生活所迫吧。”我辩解般地加上一句,可惜非常无力,女仆歪了歪头,“那是外面的事。在我们这里,您可以自由做自己喜欢的事。”
外面的事?在我们这里?她何必分的这么清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另一种声音响起了,是略带沙哑的男音:“那您想做什么呢?奥尔菲斯先生。”
我感到毛骨悚然。连这个囚徒都知道了我的名字,难道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如他们所知?
“想当一名小说家。只是可惜没有天赋也没有时间,更没有金钱。”我比了个钱的手势,“囚徒”的机器此时正在发出轰鸣声,貌似是在进行什么流程,而他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那么,金钱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吗?侦探先生。”他坏心眼的把最后几个字咬了重音,大概是在嘲讽我有志气没勇气吧。但是他这样猝然一问,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啊...怎么说,该是文字的魅力吧?但是金钱毕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又一次深深的感觉到我语言的无力,这也是我当不成小说家的原因。我曾费力地去模仿过那些诗人的语言,但是最后发现只是弄巧成拙,令我变得可笑而已。
顿时,女佣和囚徒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我就知道会如此。”女佣轻描淡写地说,“外面的人类心里明明最看重财富,但是又想显得自己与众不同,野心勃勃,追求精神上的美好。这样虚伪,你也无法赋予文字生命。”
我像把戏被人戳穿了一样恼怒,她似乎在嘲讽我,又似乎没有。现在我已经贫困到了极点,我常常给自己画大饼,许诺等我有了钱我就会把自己全身心的献给艺术,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我产生了怀疑。
“真是虚伪。”明明是一名女佣,她的脸上却明显的流露出了轻蔑的神色,“您这番话最好不要到处乱说,这里有一个正好与你处境相反的人,他家财万贯,但他把自己的灵魂献给艺术,您刚刚那番话要是给他听到了,他指不定指责你不敬畏艺术呢。”
她的表情使我想到了她看到那个手风琴手时脸上的神色,不过这次好像多了一丝慌乱和害怕,她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么多话?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囚徒靠着墙壁,面色铁青。
“哦,我忘了,先生,您和那位艺术家关系是很好吧?”她眼光流转,没有一丝道歉的意思,“希望你能尽快完成你的‘作品’,我接下来就不叨扰了。”
傲慢。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词,囚徒目送着女仆离去,一言未发,然后用沙哑的嗓音问我:“中午了,一起去餐厅吗,先生?我可以顺便和你讲述她刚刚多嘴提到的,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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