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退缩

天色已晚，城市的霓虹灯却是刚刚上映，夜晚从来都不是城市落幕的制约，而是更加妩媚的良药

白落衡回到宿舍的时候，脸还是烫的，心里的小松鼠还在上蹦下跳表示兴奋

叶辞抱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面庞俊朗内敛，温柔的声音也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叶辞小心点……别摔着

白落衡从他怀里退出来，想要走上路边的绿化台跟他保持距离，但是叶辞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辞下来，安静点

白落衡呼吸都忘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手像抽筋了一样被叶辞握在手里，也忘了反抗，就这样呆呆楞楞的跟着叶辞走

叶辞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但是慢慢的心思就又飞了，看着路边的小吃店，小松鼠的眼睛咕噜咕噜瞪的溜圆，尾巴也跟着摇摇晃晃

叶辞看着白落衡瞪大眼睛，馋的口水都要就出来了，无奈的低头轻笑

叶辞想吃哪个？

白落衡被发现了心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就开启了雷达模式

白落衡嗯……想吃牛肉锅贴，还想喝奶茶

白落衡看着他，似乎实在请求他的同意，他这样做根本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要跟征求叶辞的意见

他说完就眼巴巴盯着那滋滋冒油的锅贴，望眼欲穿

叶辞嗯，去吧

得到叶辞应允之后的小松鼠一溜烟儿跑就没影儿了，兴冲冲的要了一份牛肉锅贴，又点了芋泥奶茶和糕团小点

一转头有看到好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美食，又忙里忙外的买了好多，颇有松鼠屯粮过冬的架势

他忙着买吃的，没有看到叶辞嘴角勾起的浅笑，更没有看到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细腻

白落衡爬上床，忽然想起叶辞把他送到宿舍去图书馆的时候，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叶辞把白落衡送到宿舍楼门口，看着小松鼠抱着一堆吃的跟他挥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开始塌陷

叶辞白落衡……

白落衡嗯？？

白落衡转过头来看着他，宿舍门口的路灯年头久了，没有那么亮，可是叶辞却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美丽的星辰

白落衡怎么了？

叶辞……没事…

叶辞突然被他眼中的星辰刺痛，就像心脏突然被人泼了一瓶硫酸，疼的他痉挛发抖

他慌乱而又狼狈的转身离开，急切的想要掩盖眼中浓浓的，无助的自卑

是啊，白落衡，一个白净秀丽的少年，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表白墙上也都是他的追捧者，他是池塘里高洁的天鹅，是树梢无忧无虑的小松鼠，是被人万千宠爱的王子，是天上闪耀的星辰

他呢？他不过就是阴沟里苟且偷生的蛆虫，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是一具没人要的，已经发臭溃烂的尸体

叶辞啊，别傻了，你们两个注定不可能，呵呵，你怎么敢呢？啊？你怎么敢？你也配？

叶辞躲在暗处看着白落衡回到宿舍，白日里那个帅气温柔的男生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冷麻木的傀儡

林阳呦！回来了！跟你的小学弟约会开……

林阳窝在宿舍打游戏，看到叶辞回来，脸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晴朗和喜悦，反而面色阴沉，脸色跟昨天晚上相比差不了多少

林阳怎么了这是？

叶辞没有说话，低着头坐在床上，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就在林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忽然间狠狠吐出一口气，坐在桌子前继续码代码

林阳不是…阿辞？怎么了？

林阳跟小学弟表白失败了？

林阳不能吧？

叶辞的电脑打开放在单人桌上，林阳搬着椅子做他身边焦急的询问

他还是没有说话，寝室里灯光昏暗，林阳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和轻微颤抖的手指

林阳有些慌了，他今天把白落衡骗到那儿就是想给叶辞创造一个机会，想让叶辞高兴些，现在他这样……可别是他好心办了坏事

叶辞林阳，谢谢你，但是…我们不可能的……

就在林阳胡思乱想，打算下一秒就给叶辞跪地磕头道歉的时候，叶辞说话了

叶辞我…不配

叶辞的嗓音沙哑，像是含了一口干涩的沙子，让人听了就不舒服

叶辞说话的时候，眼里的自我嘲讽和鄙夷是那么明显，林阳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心脏就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拳，疼的他眼底发酸，比他弹吉他的时候琴弦断了还难受

林阳阿辞……

林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好受些，但说什么都没用，所有语言在他面前都是那么苍白且无力

林阳阿辞，你别这样，你很好的，我觉得…我觉得小学弟喜欢你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阳不会安慰人，他就一个钢铁土直男，他就是把自己觉得好听的话说出来哄人开心

但是说着说着，他就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人间真谛，亘古真言，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林阳你看啊，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盯着你看了那么长时间，他当时肯定是被你帅气的长相给迷住了，还有第二次在食堂，他扭过头又看你好久

林阳你说说，你说说？他要是不喜欢你，一直盯着你看干嘛？还有今天，他要是不喜欢你，那还不把药放那儿走人，还在那儿陪你，一直跟你在外面呆到这会儿，你看这天都黑了

林阳说着说着还来劲了，也忘了叶辞这会儿什么心情，甚至把叶辞不喜欢被别人碰都给忘了。

他把椅子往前挪挪，胳膊搭在叶辞肩头

林阳要我说啊，阿辞，你不比任何人差，就光说你那张脸，那都够多少渣男海王钻被窝里哭了

叶辞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林阳阿辞…你勇敢点，就自私一次，小学弟那么好，一定不会让你难堪的

叶辞还是不说话，但是林阳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慢慢的暗了下来，没有再言语。

他跟别人不一样，不管他怎么做，怎么伪装，他永远都是别人眼中的疯子变态，是肮脏的垃圾，是湿臭的蟑螂，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他都不配拥有

别人都是在爸妈的呵护下，关心下长大，在学校朗朗的读书声中学习，在跟小伙伴在一起时的欢声笑语的成长，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

但是叶辞不一样，他的童年不是这样的，他的童年不是彩色的，不是美好的，而是恐怖的，黑暗的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那个家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座冰冷的房子，一座名为“家”的棺材。

那里没有美丽的妈妈温柔的抚摸，没有妈妈耐心的辅导，没有爸爸偏心的奖励，更没有妈妈温暖柔软的怀抱和爸爸满是胡茬的亲吻

有的只是无休止的谩骂和毒打，只是无数次夜晚门外刺耳的争吵和玻璃爆裂的声音，只是那个被泪水浸湿，皱巴巴的枕头

他失去父母之后，生活就更糟了，每天吃不饱睡不好，从小摸爬滚打，满身泥泞鲜血，浑身伤痕，还能更糟吗？

能！不久之后，一群五大三粗，满身刺青的人，找到叶辞，让他替叶青树还钱，还他吸毒欠下的债，可怜的小叶辞一分钱也拿不出，他就被他们摁在地上打，他们的拳头比包子还大，打得叶辞满身是血

他们不听小叶辞的求饶，不顾他身上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无视他越来越弱的气息，每一拳每一脚都那么用力，毫不留情，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他真的没钱，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被人发现的及时，报警送去了医院，他可能就没命了

但其实，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那帮人隔三差五的找到叶辞，拿不出钱就是一顿暴打

后来叶辞被打皮了，已经不在乎了，然后他们又找到了张齐峰，因为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跟叶辞有关系的人，他的表哥。也是他一直在暗中帮助叶辞，甚至供他上学

他宁肯自己被活活打死，也不忍看到表哥一家受难，自那以后他就没日没夜的赚钱，什么都干。

不怕苦，不怕累，只要钱

不嫌脏，不嫌臭，只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