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动,异象生,至缘人。
九匹身生长翼的骏马自层云中跃下,停在众人面前,Updike毫不含糊翻身上马,不可名状的召唤感使从未骑过马的他动作十分娴熟,马也很配合地站着。
其他人也相互扶持着上马。Agoti最后一个坐稳,九匹天马弹指间一跃钻入了雷暴中的云层。
云中弥漫着深浅不同的灰色未知,九人五彩的衣袂也难以被彼此看见,这一刻,他们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孤身一人驰骋在暴风雨的最深处,自己是整个世界最后的色彩。狂风的手顺势捧起无色的雨针,刺绣在天马舒展的雪白长翼上,银白色闪电如阳光下黑衣上的银线一般时隐时现,Updike伸出一只手,电流从他指间穿过,在月白色袖口留下藏蓝的雷电印记。
天马奋蹄,向虚无的前方果断飞去,一瞬间又出了云层,扎进纯洁的皎皎月光中——天际的时间过得飞快,白驹过隙已是深夜。
飞行逐渐变得平稳,月光撒下白雾,铺满下方已经看不真切的人间,风吹起Raz浅灰的发丝,抚过她陶瓷般的脸颊。其他人也都休息了,就连Updike也没能逃过冷月清辉的催眠,趴在马背上睡去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婵娟无言凝视着人间,似有所羡,有好像留恋着什么。
冷白的天空下,众人一个接一个醒来。
他们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地方:冷白与冷灰分别覆盖了天和地,远方的几片薄云带着深红的下阴影,连成一片浅霞。
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他们身下逐渐出现了红白相间的地面,证明了马队降落的路线。渐渐地,地上的一花一草都能被看得真切了,他们却始终形容不出这别样的景致。
旷野稀疏地长着雪白细叶的柳树,深红粗壮的枝干斜挂千百条银丝,树根下伸出银白的野草,夹杂着深红百合样式的野花,一丛丛延伸到天际的矮丘,远方是深红与浅灰铺成的水彩画,苍穹之上,是纯粹的白色虚无。空,就是这片土地永恒的主题。
他们下了马,Whitty蓦然回首时,九匹纯白的马已不见踪影,仿佛早已融化蒸发在白色调的世界中。他们踩在银灰色泥土上,仿佛行走在世界尽头。
不远处,一个浑身雪白的人兀自矗立在白玉般的天池旁,他手中捏着一朵沉稳静默的深血百合,正不知在想着什么。连动物都很难见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本就是奇异的事,接着,他们看到了更令人惊诧的——
那人头上,分明长着一对角。
那是麒麟的角。
麟雪说得对,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一只白麒麟,一定有一个“他”在等着,等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相遇。
麒玉眉既然看见了,就不妨开口吧。
麒玉眉我知道你们。
Updike你知道?
麒玉眉那一群另一个世界来的旅客。相爱相杀的Updike和Whitmore?银屏恶魔Agoti?狂热粉丝Sky?还有Ruv一家?再加上那个完全住在遗忘深处的变异体Mora?
出人意料,白麒麟的英语竟十分标准,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心只是看着手中的花。
Rasazy你......认识我们?
麒玉眉这里是北冥深处,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倒是会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Updike你说......有人告诉你关于我们的事了?
Rasazy还有......北冥是流放犯人与凶兽的不毛之地,怎么这里......
麒玉眉北 冥 深 处。
麒玉眉和那些天池以南的地方大有不同。这里可是全年花柳争艳的。
Mora啊对了,我们在南冥找到了另一只白麒麟,她很想来这里找你......
麒玉眉我早就知道了。
麒玉眉如果命运不想在这时候拿我开玩笑的话......见一面倒也无妨。
Rasazy那么,回到北冥的话题......
麒玉眉你知道鹏为什么不定居在南冥,却依然每五年回到北冥吗?
麒玉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曾经有一只学鸠,从小生长在北冥外围的枯木上,直到七千年前鲲始化鹏,六月海动时决心南去到南冥定居。于是啊......
Selever学鸠都能飞去南冥?这不得......
像你们这样坐天马?才没有这么舒服。它风餐露宿,飞了整整半年,但南冥的光幕却冷漠地拒绝了它的坚持......
麒玉眉你们想必一定经历过吧?改头换面,处心积虑,精打细算,最后换来了什么?“抱歉但你白努力了”?
麒玉眉也许在那一刻,潇洒去也都比继续活着轻松。
又是三个月......它头也不回地飞去,回到自己那一方不毛之地,它万念俱灰,直到它看见了北冥外围息轮海边十年一次的宿春花期,就像现在这样,只不过北冥深处永远是这样。
麒玉眉宿春,就是深血百合,与浮生草、挽歌柳共同枯荣,开时能指引苦于种种世上红尘的浮生前往他们最终的归宿,这也是被流放者最后能完成的救赎。
麒玉眉那学鸠也幸运,短短三五年的生命里遇得到宿春花开,引它飞过息轮海直至世界之外。
麒玉眉可以说是你们那边。
Updike我们那边?
麒玉眉天机不可泄露啊......以后自然有人向你们解释。
Whitty再次看向满地的宿春花,深红色的花朵不张扬,不买弄,极自然地融入了无边无际的旷野,却又成为了北冥最特别的风景,也成为了通往最终归宿路上的标记。白色树和草,与不知如何奔涌入记忆中的白色息轮海水形成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是他们一直居住在其中的。
遗忘之地。
没错,就是遗忘之地,他们所居住的,等待回到自己世界的虚无之地。
一时间,一种莫名的召唤感牵引着一行人想回到那间小屋。
Whitty我们可能要回去了。
Mora宿春花真的能勾起人去最终归宿......那么......
麒玉眉往那边,顺着溪走,应该就在上游。
白麒麟一边说一边向不远处的溪流指去。
Mora对了,关于另一只白麒麟.....
麒玉眉我会去找她的。
溪流无声无息地划过眼下的河道,九人溯流而上,不可拒绝地去往归宿之地,白色天空中灰与深红的云消散去,只剩下天与地统一的白,最后一朵宿春花被落在身后,万物归宿的北冥,终于也成了背后的风景。天蓦地黑了,纯白化作了纯黑,一切深红的也失去了色相,而亘古不变的,只有雪白的柳枝,雪白的溪水与没有地平线的,漆黑的天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偏偏每个人的记忆里都缺失了这一段时间的回放,等到一切恢复正常时,他们只记得自己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身上穿着正常的衣服,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可能真正的归宿,就是浮生黄粱一梦最终醒了吧。
但有一些东西冥冥之中提醒了谁:那些梦,也许是真实的。
Mora在房间门口找到一个纸箱子,看起来是个快递箱。
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个印着幻彩色火漆的礼物盒,她疑惑着拆开包装......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薄纱包好的胡萝卜色仿妆花马面裙,一边不起眼的地方放着一些零碎东西:
一支云纹点翠发钗、一对白色麒麟角样式发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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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芜湖湖湖湖湖湖湖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