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仲夏，蝉鸣依旧。

但夜晚的微风也却含了一丝凉意，沈霁赤脚站在木地板上，他隔着公寓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霓虹灯，轻轻地敲了敲门。

这是他来到沈家的第五年。

“进来。”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显得有些沉重。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唯一的光源也只是床头柜上那一豆灯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灯光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棱角分明。沈霁轻车熟路地坐到床边，轻声的问：“沈先生……”

“嗯？”

沈霏掀开眼帘，只是轻轻的看了床边的人一眼。却让沈霁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我说过什么？”

沈霏的声音并不大，也许是因为长年处于决策者的位置，语气中总是带着不由质疑的压迫感。他熟练的将头枕在沈霁的大腿上，发现身旁的人却轻轻颤抖着。

似乎在害怕。

“呵。”

沈霏短促的轻笑一声，他握住面前这只白皙小巧的手，语气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怕什么？难不成让你叫的亲昵一点就这么难？”

“没，没有。”沈霁轻轻地摇了摇头，乖巧的说“只是叫你沈先生叫习惯了，一时间让我改口有点不太适应。”

“确实，习惯一旦养成是有一点难改。但也是能改得掉的，我们一步一步来，不着急。你先叫我一声阿霏试试。”沈霏压着声音轻哄着。

沈霏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虽然沈霏是他法律上的监护人跟亲人，他们也相处了五年，但是相处的过程却是礼貌和节制的。

他礼貌地叫他沈先生，他亲密的叫他小霁。就像是长辈与晚辈一样。

“阿…阿…唔，抱歉，沈先生，我还是开不了口。”沈霁有些丧气的垂了垂脑袋。

“没事，这件事情不着急，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说着沈霏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握着沈霁的手。

“嗯。”沈霁微微点了点头，俯身在沈霏的耳边浅浅的低唱着。

沈霁轻柔的歌声在房间里回荡，轻微的歌声像是夜间微凉的风，轻柔又清晰，仿佛能让人褪去满身的疲惫。

沈霏有很严重的失眠。沈霁每天晚上都得给他唱歌，只有沈霁那陌生又熟悉的音色，才能抚平沈霏的焦躁与不安，只有这样他才能睡一个好觉。

清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沈霁将声音压得更低，直到确认对方睡着后，歌声才渐渐停止，他轻轻托住沈霏的脑袋，放到枕头上，又给他盖上薄薄的空调毯，之后再像平常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

“季先生，沈先生他睡了吗？”管家轻轻拍了拍沈霁的肩膀，压着声音问。

“今天沈先生比平常要好一些，并没有要我唱很久，他就已经睡了。”

管家在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松了口气，笑了笑：“那还请季先生早点回房休息吧。”

沈霁轻“嗯”一声却没有动，他扯着衣服的下摆，有些犹豫，就在管家准备开口时张了张嘴：“那个何叔，你…你下次别叫我“霁先生”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这件事沈霁之前也提过，毕竟他一个17岁的少年，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两鬓微白的长者这么叫他。

何管家依旧礼貌地笑了笑，仍拒绝了沈霁的请求：“不了，毕竟我叫您“季先生”已经习惯了，就像您叫沈先生一样，一时间让我改口，还有些难，实在抱歉。”

何管家轻飘飘的几句便堵死了沈霁接下来想追问的话，他无奈的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

沈霁蹬掉脚上的拖鞋，飞扑到床上，掐着怀中的枕头，这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不用遮掩，不用假装，可以完完全全的露出自己的本性。

枕头很软，只要沈霁松手，枕头就恢复了原状，他瞪着变回原样的枕头，不解气的捶了捶，因为每天都要在沈霏面前装出乖巧温和的样子，这与他自己有本就有些嚣张的性格，完全相反，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但也只能对枕头被子这些发发脾气，毕竟他欺软怕硬。

对着枕头发泄完后，沈霁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