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极淡的朝霞晕染了半边天。
颜初熬了一宿,才终于看完这本被广大书友评为“古言天花板”的小说《迎蕊》,小说刚上市,就稳居各种小说平台榜首,极受追捧,但也包含争议。
有的人认为这书与市面上的古言小说只是新颖了一点,换汤不换药。
有的人认为这书就是封神之作。
不过作者栀颜也借此走上巅峰。
可惜此书完结后,作者就封了笔,逐渐淡出书圈,成为无数书迷叹息的佳话。
《迎蕊》主讲沈太妃义女凌岚和将军之子裴衍间一系列的爱恨情仇,人物形象塑造的尤其成功,书中的爱而不得的男二寂淮更是无数人的意难平。
颜初揉了揉通宵看书而发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刷着《迎蕊》下清一色让作者给寂淮写一个好番外的评论。心里默默地想:
寂淮?确实在身世及经历上可怜的过分,父亲是个嗜酒如命的大酒鬼。
每天过着睡觉、喝酒、家暴三点一线的生活,对儿子的死活不管不顾,直到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才想起来有个儿子可以卖,家庭也支离破碎。
寂淮就在街坊上流浪了好几年,直到遇见女主凌岚,才可以获得稳定的温饱,太久没有得到好,骨子里就带着的恶让他想独自占有,但凌岚早已心悦裴衍,知道轻重。
寂淮背地里各种阴暗的小心思都使尽了也没让两人的感情出现裂痕。
他善于伪装,在凌岚来质问时装出无辜的神色。
他聪明,一路摸爬滚打坐上了丞相之位,当朝皇帝软弱无能,沉迷美色,空有一副壳,他独揽大权。
他阴郁又自卑。
小时受万人唾骂,人人喊打,长大后所有人都来巴结他,想讨一份好。
真心夸赞的人,口蜜腹剑的人,阿谀奉承的人,他都觉得丑恶,将他们都划为一类人。
他觉得自己不配。
为获取皇帝的信任,与颜初成亲后,装出一副恩爱的模样,答应颜家帮助颜盛,成功架空皇帝,独揽大权。
那件事后寂淮以颜家想要谋反为借,将颜家落了个满门抄斩,随后将她困在深宅之中。
寂淮可不可怜我不知道,但书中的女三颜初挺可怜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硬生生被逼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
没错,这个书中倒霉的反派女三和颜初同名,她四岁时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了乡下,被男四谢止的父母收养,与青梅竹马谢止互相爱恋。
本应无忧无虑的长大,嫁人生子。
却在豆蔻年华被亲生父母接回,成为了任父母为弟弟铺当官之路上的一枚棋,替家族干尽了坏事,又被逼迫嫁给寂淮,永远困在了深宅大院之中。
从此与至爱之人分离,不得相见,终于在一个寒冬的凌晨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但颜初又是一个极其矛盾的角色,她在善与恶的边缘苦苦挣扎,她一边惶恐万分做尽坏事,一边双手合十祈祷曙光。
有读者说她懦弱无能,不懂反抗,有读者说她本就可恨,心安理得的做坏事,还要装作披着善的皮囊。
从温暖阳光的地方跃进晦暗压抑的幽谭,有的人会选择拼命挣扎向上,发出求救的信号,有的人却会心灰意冷,选择被泥潭吞没。
颜初迫不得已,夹在两者之间。
颜初惋惜的叹了口气,拿起沉甸甸的书,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放进书架中。
当她站起来把书推入书架里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让她意识到了不好——
起猛了——
她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印着“迎蕊”烫金大字的书直直朝她坠来。
简陋的屋舍,粗砺的墙面,松软的蓝底印花被褥,碎了一块的铜镜,以及,镜中的女子。
健康的麦色皮肤,脸蛋还未褪去婴儿肥,杏眼蕴着灵气,笑起来是天上的弯月,透出女孩儿家的娇憨。
《迎蕊》中对女三的描写,都与镜中的女子一一对应。
颜初花了几分钟接受自己穿书的事实,真是有趣,刚悲叹上天对颜初的不公,现在,自己就穿到人家身上来了。
颜初望了望四周,冷静的分析了一下情况。
现在应该是女三被接回家的那一段。
谢婶掀开布帘,走了进来:“阿芥。”
谢婶满是茧子的手抚上颜初娇嫩的脸,这些年来,谢家两夫妇待颜初是极好的,从不舍得让她干一丁点儿粗活。
颜初抬起头,看着谢婶,一瞬间不舍如潮水汹涌卷上心头。
是原主的情感。
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哪是能放下的,此次离去,也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谢家夫妇昨晚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才让谢止接受这件事情,谢止当时气的直接红了眼,一遍一遍的念着,阿芥会回来的吧。
出了院子,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已经在马车旁等待。
谢止也在一旁。
少年冷冷的睨着她,宽袖下的拳头攥的很紧,颜初听见他极力压抑住声线的颤抖,哑着嗓子: “阿芥,以后,我去了京城,别让我找到你。”
一路上马车颠簸,颜初下车后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晕过去,喝了家仆递来的水壶才好了些许。
颜初用手帕擦擦嘴,整理着装,只看见容氏已经在门外等候。
妇人保养甚好,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目光精明,着装打扮尽显雍容华贵之相。
颜初快步走上前,低声叫了一句:“母亲。”
容雅芸怔了怔,迅速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摩挲,柔声说:“阿..阿芥,阿芥回来了,这些年吃苦了吧?”
活脱脱一位慈母的模样。
可颜初很难忽视掉她语气里一瞬的生硬。
容雅芸用手帕捂着眼睛,紧了紧嗓子,溢出些哽咽:
“我的...阿芥啊,快进去吧,你爹肯定等急了。”
颜初低头,也哽咽的应着。
颜府是真气派,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院中山石点缀,廊下小石子漫成甬路沿进青翠的竹和树交错的林中,恍惚间能听见泉水叮咚,花开的正盛,压弯了枝桠,走过都染上沁脾的花香。
穿过几条游廊,就到了正房,颜老夫人和一位中年男子已经在位上了。
颜老夫人目带威严,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虽已花甲之年,满头秋霜,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华。
副位的男子目光锐利精明,年龄约莫四十上下,想必这就是她的父亲,颜荣。
颜初与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颜老夫人说话了:
“阿芥这些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吧?这是做父母的不是,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娘教训的是,我们这些年亏欠阿芥太多了,阿芥的走丢,是我这个做爹一时的疏忽,现在阿芥回来了,我们定都会补回来。”
颜荣叹了口气,摇摇头,眸光有真情流露。
看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的说着,颜初不禁默默翻了个白眼,低声答道:”女儿..不苦,女儿这些年在外,不求什么,心中只求着能有一天与父母团聚,现在,圆了心愿。女儿已知足了。
容雅芸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转头对颜荣说:“如此便好,我们母女终于团聚了,既然阿芥已经寻了回来..老爷,妾有一事相求。”
颜荣微微点头,示意她说。 容雅芸看了看颜初,温声说:“阿芥这一走丢,就是多年,该学的课程和礼仪,也因此搁置了,如今阿芥寻了回来,也十三四岁了,那些课程与礼仪,想必也应该开始了罢?”
颜老夫人轻轻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甩给容雅芸一个眼神:这么心急干什么?
容雅芸捏捏手帕,故作伤感:“这..哎..是妾想的不周到,阿芥才刚寻回来,妾就谈这事..可阿芥马上要及笄了,还什么也不会..妾怕街坊那些嘴碎的妇人笑话..”
好家伙,有你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颜荣轻咳了一声,微微点头:“此事确实重要,阿芥的意见如何?”
见他们又cue到自己,颜初正正色,低眉答道:“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容雅芸听到这话,差点高兴笑出来,本以为流落在外,颜初的性子会养野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软绵绵,好摆布的。
颜初看着这一家都各怀鬼胎的模样,心里不禁又为原主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