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健忘的人，或者算是那种选择性失忆的人。该记住的东西会莫名地缺失；而不该留有记忆的东西，却能一毫不拿地默下来。所以，即使我搅尽脑汁地想与Jorana之间的纠纷，能回忆出来的却也只有那几个碎片。断断续续，没有时间，没有定点，甚至连主角配角们都模糊不清。

如果说，四年前的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就如贴上透明薄膜的玻璃樽，清晰到一览无遗；那六年前的记忆，就是隔着磨砂薄膜望去的视界，朦胧不清。在那里面，Jorana被定义为了同我一直势不两立的敌对方向，就仿佛一生下来就被注定的要逆向而行一样。但是，事出必有因，所以，很久之后，当我选择去回忆分裂我同Jorana的那条路时，脑袋里突然能忆起一件事。

其实，我同Jorana并不是一开始便气场不和的，最少，在刚开学的时候，我们还能勉强算上半个朋友。

那一年，我是十年级。

我是从Kangoro中学转到Sabina的。对于Kangoro那种垃圾学校，我并不想提起太多。只是，在那里的几年下来，其他的不说，我倒是将我待人处事的定位以及让生人很难迈进一分一毫的气场练得有模有样。在Kangoro那种学校，如果你不想在‘垃圾堆’里面游离，就得学会伪装自己，生人勿近。忍受了差不多三年，终于转学到Sabina中学，对于我来说，几乎是一种解放。

然后，就在我那重新开始的起点，便遇上了Jorana。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我们还是朋友的。作业一起讨论，选课一起上，更重要的是，在刚开学的新生迎接晚会上，我们俩被双双选入了策划人兼主持人。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分歧便是从那里开始。那天，我本是早早地拟好了大纲，准备去Jorana家，同她一块讨论。

而那天，同样是我第一次去Jorana的家；或者说是，Jone的家。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Jorana的家境很好，在学校，从她平时用品一系列甚至细化到她说话言行间流露出的表情，便可以判断。所以，当我去到她家时，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我，还是被小小地惊了一下。

具体得我已经记不大清，或者我选择性地去忘掉她家究竟是多少平的草地，直径高度多少的喷水池或者是停车场里停放多少的车型车号。

那天，我停在她家大门口周旋了很久，都没有等到Jorana下来接我，打她的电话也没有回应。我几分不耐烦，便自作主张进了去。

依稀中，我记得，她家房子很大，从外面看，便觉得很大。然而，当我进去了之后，才尝到了那种如临迷宫的感觉。

以前，我或许有些不明白有些人家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房子，空荡的仿佛就是一项荒芜的摆设。现在，却有几分头绪了。例如，这里仅仅是一个摆酒的橱柜，便顶上了平常人家的一个房间；又好比，她家的大厅却不同于一般大厅所给的感觉，长长的过道，四周的摆设，我以为在参观博物展一般。

绕了几圈，我只觉得有几分晕，随意找到了一个转角处楼梯走道的扶手边，倚身靠了过去。

那时候，我还在疑惑着，这么琳琅满目的舍所里，为什么却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明明堆积上了摆设物，却仿佛无头无尾一般，连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更甚的是，我进来了几乎有了半个钟头，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撞见，包括佣人。

隐约间，不知道那里传来的，是仿佛钢琴键盘触碰时发出的声音。轻柔的，细微的，首先是试音时的一串组合流畅而过。然后，那滑指间的音调渐渐清晰，顺接着几分阴沉的空气盘旋而来，静谧中带着婉转，我下意识地去扑捉那已经连接成曲段的音符。

隐约能辨认出，那是理查德的《梦中的婚礼》。

那以后，我又听过无数次此时这段钢琴声的弹奏者弹的这首曲子。

而这一次，也算是我听过他弹过的最烂的一次。

有些东西，需要岁月的洗礼，才能大彻大悟；

有些感情，需要哑然的沉淀，才能渐行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