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根底太薄,再学一年
春林社传习班。
一天的学习刚刚结束,陆泽星忙着收拾好桌椅,而后拿着一块抹布,跪坐着仔仔细细地擦着地。
他刚刚擦完了一半,忽然有一个男孩冲了进来,还没有干的地板上瞬间留下了一串脚印。陆泽星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要重新擦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没说话,就听外面一个有点粗的声音响了起来:“哎,钱广英你嘛呢,没看见人家擦地呢吗?”说话的正是陆泽星的好朋友崔明昊
钱广英微微扬起下巴,没理崔明昊,拿了落下的书,抬脚往外就走。
崔明昊一把抓住了钱广英的手腕子:“道歉。”
钱广英涨红了脸:“死胖子你干什么,松手!”
“你骂谁呢?”
“我就骂你,道歉是吧。”钱广英猛地甩开了崔明昊的手,向前猛走几步。
陆泽星依然在不声不响的擦着地,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钱广英走到陆泽星刚刚擦好的地上,使劲踩到:“我叫你擦,我叫你,哎呦~”忽的钱广英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在地上,上身直接栽在了涮抹布的水盆里,一个不小心就喝了一大口污水。
钱广英干呕几声,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他红着眼怒指陆泽星:“你找死!”说着就踉踉跄跄扑过来。
陆泽星还是擦着地,淡淡地说:“我好好擦着地,是你自己跑过来摔了一跤,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一个打杂的还敢和我顶嘴?信不信我……”
“找老师告状?”陆泽星此时终于擦完了最后一点地,他把抹布放到盆里,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钱广英,“你当我是个打杂的,吴主任可没有,你明知道我在擦地还跑过来,摔了怪谁?”
钱广英脚下不由得一顿,只觉得周围气压骤降,他有点发傻的看了一眼陆泽星:“你……你等着!”
……
“你刚刚也太冒失了,钱广英不会这么算了的。”崔明昊走过来,把一个饭盒递过来,“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酱肘子。”
“谢谢。”陆泽星笑着把饭盒接过来,放到一边,又开始擦地。
崔明昊有些发愣,陆泽星的笑容太干净了,就好像是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碧蓝、澄澈,哪怕自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回过神来,忽然有些好奇地问:“你干什么又擦一遍?”
陆泽星眨了眨眼:“刚刚我用的是肥皂水。”
“我来吧,你去吃饭。”崔明昊抢过抹布。
陆泽星也没有推脱,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看着崔明昊在自己面前蹲着擦地,思绪不禁有些飘忽。他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乞讨着来到北京求学,身无分文,幸得吴主任的帮助,允许自己干活挣生活费,还给了自己一个旁听的位置。班里面没什么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只有崔明昊对自己特别好,给自己打饭一打就是三年。
他瞟了一眼崔明昊额头的汗水,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酱肘子,欺负自己,他可以忍,但是欺负崔明昊,不行!
……
一辆红色的跑车副驾驶上,赵林风正在和师傅对付着:“师傅,我真的不想收徒弟。”“我既然不收徒弟去传习班干啥呀,我不去。”“不是师傅,我……,喂,喂?”
赵林风放下电话,冲着驾驶座位上的人抱怨道:“你看你爸爸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了不收徒不收徒,非逼着我去传习班看看,有什么可看的呀!”
“你为什么不愿意收徒啊?”
“我……”赵林风一下子噎住了,而后有些恼怒道,“你……你懂什么,我现在多忙啊,一年有200天在外面演出,哪有时间教徒弟啊,你爸说的到是轻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我找来这么大一个麻烦,我……”
商白泽急忙安抚道:“行了行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不收就不收吧,就当是去散散心。要不周一我陪你去?”
赵林风嘟了嘟嘴:“那行吧。”
……
周六晚上,吴主任办公室
“泽星啊,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通知你,春林社有位老师要收徒,按照成绩排名,我把你推荐上去了,周一老师会来面试,你要好好准备。”
陆泽星心头一紧,瞬间就转过了千百个心思,他试探着问道:“吴主任,我可以问一下是哪位老师吗?”
“赵林风赵老师。”
当听到这句话时,陆泽星整个人的呼吸都停了半拍,从安徽一路辗转到了北京,在传习社一边干活一边学习,三年多来一切的苦难只为了这个机会。
吴主任见陆泽星本就白净的面庞此时更加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不仅关切地问道:“泽星,你怎么了?”
陆泽星这才缓过神来:“啊,没什么主任,我一定好好准备,谢谢吴主任。”说完深深鞠躬。吴主任笑了笑:“行吧,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
周一,传习社。
面试考场,陆泽星看见正中坐着一名男子,眉目清秀,眼神中露出的是明朗的自信,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张芸风旁边还坐着一名男子,好像是少班主。待到吴主任坐定后,陆泽星深深一鞠躬道:“赵老师好,商老师好,吴主任好,我是陆泽星,现在在传习班三年级一班学习。”
赵林风也在上下打量这个孩子,不高,很瘦,脸色白净,生的倒也俊俏,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显示着主人的不安。
但是赵林风本来也不想收徒,却平白浪费了半天休息时间。因此陆泽星再好看也不会入他的眼。再想想后面还有四个等着,心里就更加烦躁,随便问了一句:“太平歌词会吗?”
陆泽星赶紧点点头:“会。”而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妥当,赶紧补充道,“但是只学了一年,唱得不好。”赵林风摆摆手:“那唱一段吧。”
陆泽星想了想,还是唱了一段自己最拿手的《鹬蚌相争》。赵林风本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一段听下来只觉得嗓音清亮,中规中矩,虽然有个别地方唱的不是那么准确,但是对于只学了一年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暗暗叹息,只可惜自己没想要收徒,到是平白耽误了他的天分,不过虽然自己收不了他,还是可以指点他几句,也算是对得起他来面试一场。
赵林风缓缓开口:“他倒说欢喜欢喜真欢喜,捉来蚌儿下酒鹬子换钱。”
陆泽星只觉心头一颤,好象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样。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他都是捧着那个破旧的录音机,一遍一遍地听赵林风的太平歌词……
陆泽星呆呆的看着赵林风,只觉得他身后隐隐闪着光亮。
赵林风一句唱罢,看着那孩子呆在了原地,轻轻拍了拍桌子:“听明白了吗?这句应该这么唱。”
陆泽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道:“嗯嗯,听明白了,谢谢赵老师。”
吴老师见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问道:“林风,你看……”陆泽星的心蓦地开始加速跳动,一下一下,震得陆泽星脸上一片潮红,只觉得心脏就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赵林风咳了咳,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要说这孩子确实没挑,但是自己真的不想收徒啊,于是他用了一句万金油式的拒绝的话:“根底太薄,再学一年再说。”
陆泽星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是一句“再学一年再说。”在他耳边不停的回响。他想开口请求可是根本张不开嘴。
那个让自己乞讨着走了2000里路的人,那个自己想了、盼了三年的人,薄薄的嘴唇一开,一闭,便轻而易举地戳破了他做了三年的梦。
他掐着手心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能失了礼节,而后又是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赵老师,谢谢尚老师,谢谢吴主任。”而后倒退几步才转身出了考场。轻轻关上门的那一刻陆泽星感觉到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扑簌而下,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捂着嘴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坐在墙角,把自己抱成一个团,小声呜咽了起来,他哭了不知有多久,只觉得背后有人拍他,他回头一看,发现少班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后面。
尚白泽拉着他一起坐在了墙角边上,又掏出一张餐巾纸递了过去。陆泽星赶紧接过来道了声谢谢,而后擦了擦眼泪。尚白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
看见陆泽星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尚白泽试探道:“要不你跟我走吧?”
陆泽星一下子瞪大了哭肿的眼睛:“什么?”
“我想收你为徒。”
陆泽星轻轻摇摇头,语气却是十分坚定:“谢谢您,但是我……”
尚白泽赶紧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太平歌词,但是赵老师会唱的我也差不多都会,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带你去向赵老师请教。”
陆泽星站起身,哽咽着说道:“谢谢您,但是我不是因为这个,我从安徽到北京只希望拜赵老师为师,我……”说着他深深鞠躬,“对不起。”
尚白泽微微皱眉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赵老师是不会收徒的,你有天分,我不想你被耽误。”
陆泽星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说明赵老师不收自己不是因为自己不好,更说明赵老师也不会收其他人,但是另一方面这也代表了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陆泽星苦笑一下:“万一赵老师之后改主意了呢?”
“那要是师哥没有改主意呢?还有一年你就要毕业了,到时候没有师傅要你,你就得从哪来回哪去!”尚白泽有些生气了,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啊!
“那到时候,我就死心了。”陆泽星眼底一片暗淡,小声说道。
尚白泽有点心疼:“那我等你一年,一年之后,如果你还没有拜师,我再来收你。今天的事,我会替你保密的。”说着便站起身离开了。
陆泽星望着尚老师的背影,感觉有些模糊,他喃喃自语:“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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