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么?
我们三人,这个奇异的组合,深更半夜的一起在这栋几乎被外界认定为荒宅的屋子里看鬼片。
全程没有一声尖叫,三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一个比一个更为淡定。
电视里那些演绎出的怪力乱神似乎都没办法再引起我们半点情绪波动,因为,我们心中都清楚,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我始终悬着一颗心,时刻提防着廖垣。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一部鬼片就这么在一阵平静中播放结束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困惑不已,廖垣似笑非笑的目光,许夜的有所隐瞒,都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我心里。
怎么也拔不出来。
鬼片放完,许夜拿着遥控器开了灯,廖垣则静静地盯着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夜去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廖垣两人。
我皱眉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当场就拽住廖垣问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
可是理智还是让我选择了沉默。
最后倒是廖垣先开了口,“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疏离地应了一句,“挺好。”
他点头,目光在我身上缓缓扫过,最后笑了笑,“那就好。”
两相沉默时,廖垣忽然再度说道,“慕慕,你……”
然而,话刚说了一半,他却忽然顿住,再没了下文。
许夜很快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了我。
“喝点牛奶吧,早点休息。”
他摸摸我的头发,声色温柔。
我点点头,接过牛奶,慢吞吞地喝完了。
关了客厅的灯,我和许夜上了楼,回房间洗漱后,我们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不过,今天的许夜似乎有些反常。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搂着我,我们躺在床上,他侧着头,将头抵在我肩头,与我十指紧扣着。
“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会不会怪我?”
说实话,在他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心陡然沉了一下。
我不傻,当然知道他是话里有话。
什么如果有一天,他就是骗了我,虽然,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对此,我们都心知肚明。
许夜一定知道,我猜到了他有事瞒我,不然也不会主动说这话。
沉默了几秒,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怪。”
我说的是实话。
我永远相信许夜,如果有一天,许夜真的辜负了我的信任,那我也认了。
我谁都不怨。
许夜轻声笑了笑,随后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睡觉吧。”
我点点头,也许是睡前喝了热牛奶有助睡眠,在他话音落下后,困意真的渐渐袭来。
我阖上眼,很快便睡着了。
可是,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梦里反反复复地,都是我和许夜的过往。
蓦地,我打了个冷颤,从梦中惊醒。
这才发现,原来是风吹开了窗户,冷风将我吹醒了。
我缓了下神,坐起身来,正准备去关窗时,才发现身边位置已空,许夜不在!
睡意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我连忙下了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跑下楼去,我担心许夜会出事。
一楼并没有开灯,客厅内一片昏暗。
可是,廖垣房间的门开着,似乎还开了盏夜灯。
我飞快地跑过去,刚到门口,便看见了让我触目惊心的一幕——
廖垣压在许夜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许夜!”
我心里一紧,惊呼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来不及多想,我攥紧了手里的匕首,狠狠插进了廖垣的后背。
匕首,是我下楼时顺手拿的。
鲜血迸溅出来,溅落几低在我手背上,格外滚烫。
奇怪的是,从我惊叫出声,再到我跑过来伤他,廖垣明明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躲避,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动过半分。
他始终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任由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身体。
自始至终,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然后缓缓倒在了床上。
许夜飞快地起身,走过来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见我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廖垣并没有死。
他只是到在床上,匕首尽数没入到他体内,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们都不知晓。
他静静地看着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见他眼眶泛红。
他说——
“慕慕,我是不是可以去见她了?”
我没说话,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毕竟,他后背上那把匕首是我插进去的。
他又问我,“你说,她会不会怪我?”
我蹙着眉,仍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最后,他似乎轻声叹了一口气,说话时,语气已经十分虚弱,“我住进来……其实只是想死在你手里。”
“我早就该下去陪她的。”
他轻声笑着,“抱歉,当初说……爱上你了,是骗你的……”
“我生病,也是骗你的……”
“真正得了癌症的人,是许夜。”
说完这些话,似乎用了他很大的力气,他重重喘着粗气,躺在床上,倨傲了半辈子的人,此刻竟狼狈不堪。
他微微蹙着眉,目光渐渐空洞。
我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害怕他会真的死在我手里,更多的,是在纠结他刚刚那句话,得了癌症的人,是许夜?
忽然——
廖垣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原本空洞的目光,陡然泛起了几分光亮。
他轻声呓语,“她来接我了……”
这话说的诡异,颇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我皱皱眉,回身看了一眼。
身后明明空无一人。
再回头,却发现廖垣已经阖上了眼。
我心里一紧,连忙低声叫他,“廖垣?”
没有应答。
“廖垣?”
他依旧静静地躺着,毫无反应。
我抬头看了许夜一眼,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就一刀而已,不会这么快吧……”
插在后背上的一刀,怎么可能会短短几分钟就让人毙命呢?
许夜却很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廖垣,随后抬手指了指廖垣的胸口,“死了。”
我心里一沉,却还是下意识地随着许夜的指尖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在我跑过去的那一刻,他原本攥在手里的匕首竟换了个方向,硬生生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他本就没打算活下去。
许夜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开口道,“他早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求死不过是必然。”
我想起刚刚廖垣看向门口时的那个目光,这场赴死,他应该准备了很久了吧。
想清前因后果,我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暴怒如雷。
真的是个变态!
想死就去死,为什么临了还要拉上我和许夜?就像他自己所说,死也要死在我手里么?
变态!
我冷冷瞥着他的尸体,半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相反,我恨不得他醒来再让我杀一次。
良久的沉默过后,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我攥着许夜的手走到床头坐了下来,我们并肩坐着,完全无视了床尾廖垣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我先开了口,声音颤抖,“廖垣说的是真的吗?”
许夜没有说话。
“你……得了癌症?”
过了很久,许夜的声音才低低传来,“是。”
这一次,他没有再瞒着我,“是前两天查出来的,其实,我见你的两天前就被放出来了,但是却晕倒在警局门口,被送去了医院,检查出胃癌晚期。”
我静静听着,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胃癌晚期……
我紧紧攥着他的手,颤着声音安慰,“没事的,我们有钱,我们可以治疗的,你还年轻,一定会好的……”
他摇摇头,“没用了姐姐,癌细胞已经扩散,没有用了。”
我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不可能!
许财生死了,廖垣死了,许夜被平安放出来了,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怎么可能?
许夜替我擦着泪,低声道,“对不起姐姐,其实,在他来之前,我就知道他的用意。”
“是我答应他的。”
我愣了一下,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他是个疯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他心理上无法承受,又要饱受抑郁症的折磨,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他是铁了心要求死的,但是,他唯一的要求,是要死在你手里。”
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许夜笑了笑,眼底有些无奈,“他是一个做事从来都会留有后手的人,如果我不答应,他有一万种方法与你同归于尽。”
“姐姐”,他轻轻抱着我,“我时间不多了,我怕拖的时间太久,没办法再保护你。”
我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所以——
许夜答应了廖垣的要求,也正因如此,那天早上廖垣出现时,他才会平静地让他住了进来。
所以,他才会答应廖垣一起看鬼片的要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期间,他们没有动手。
所以……
廖垣昨晚给我喝的牛奶里,也许下了类似助眠的药物,他想要,替我解决一切。
可是,许夜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我会在关键时刻醒来,会握着匕首出现,会亲手杀了廖垣。
一切,似乎都还是按着廖垣的计划走的。
没有什么改变。
我不知道廖垣为什么一定要死在我手里,我猜,是为了恕罪吧。
他亲手杀了慕欢,杀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而我有着一张与慕欢七八分相识的脸。
所以,死在我的手里,应该是他恕罪的一种方式吧。
呵。
真是一个变态又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