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随即别开了目光。
“他是我弟弟。”
“弟弟？”
廖垣忽然笑了，他仍旧保持着刚刚微微俯身的动作，垂眸看着我。
他的眸子狭长而又深邃，眼底像是藏匿了一汪深泉，似乎……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我皱皱眉，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这个男人，总是让我莫名地觉着危险。
对峙了半晌，他忽然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却并不显轻佻，“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了，哥哥比弟弟好。”
话落，他低笑一声，收回手来，转身离开了。
走到房门口时，他忽然转身看我，“放心，在你毕业之前，我不会碰你。”
我别开目光没有看他，余光里，他似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许夜也刚巧冲了进来。
两人相对而立，许夜死死地瞪着他，偏巧廖垣又挡在门前寸步不让。
不过，许夜才十七岁，本就是身形瘦削的少年，站在廖垣面前更显得单薄了些。
许夜探身看了我一眼，目光飞快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是不是我脸色不太好，让他误会了，他忽然抬起手，一把揪住了廖垣的衣领。
“你把我姐怎么了？”
廖垣静静地看着他，即便是被许夜揪着衣领，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地样子。
他低笑着，不答反问：“你觉着我把她怎么了？”
许夜怒骂了一声，扬起拳头想要打他，却忽然被人推开。
是许财生。
他双眼猩红，死死盯着许夜，“胡闹什么？还不赶紧滚！”
许夜却看也不看他，再度朝着廖垣走去，清秀而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意。
“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敢碰我姐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
廖垣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微微耸肩，“信。”
“然后呢？”
他用目光将许夜打量一番，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话有所指：“你以为现在喊打喊杀的就是对她好了？她想要的你又给不了。”
说着，廖垣转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目光还是看的我暗暗心惊。
“你真以为她缺的是弟弟？”
廖垣收回目光，同时收回手来，勾了勾唇角，缓步离开了。
途中，许夜紧皱着眉头想要冲上前去，却被许财生紧紧拽住。
“啪！”
一道脆响，是许财生的巴掌重重落在了许夜脸上。
“你知道他是谁么？你他妈不要命了？”
许财生怒骂一声，双手死死拽着许夜衣领，直到廖垣离开。
随着房门重重关上，许财生终于松开手，瞪了他一眼，愤而离去。
临走前，他只扔下一句话，“许夜，那个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真惹怒了他，咱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许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垂着眸，看不清脸上表情。
这是第一次，我亲眼看见许夜被许财生打，却没有过去。
虽然我不知道，只见过一次面，廖垣为何会这么清楚我和许夜之间的情况，他明显看出了我喜欢许夜，也知道许夜只把我当作姐姐
可是——
不得不说的是，廖垣刚刚的那句话，是真真切切地戳到了我。
我真的是缺弟弟吗？
我当然不缺，谁闲的没事做喜欢给人当老妈子呢？负责吃喝拉撒睡的照顾，还要保护他，关心他。
可是，对于许夜来讲，他需要的只是我这样的一个姐姐。
而并非是女朋友。
而这一点，许夜明显没有看明白。
他似乎以为，只要他还像过去一样对我好就够了，似乎，只要他对我好，究竟是姐姐还是女朋友，就都不重要了。
太幼稚了。
捅破了的窗户纸，即便是再度用胶水糊上，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痕迹？
说看不出来有过破洞的人，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卧室门开着。
我站在房间内，许夜站在门口，而一旁的走廊里，则站着我妈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看的我心烦。
我最讨厌的其实并不是她的懦弱与自私，哪怕她每次都在我需要的时候当缩头乌龟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每次事后，她都会这样站在暗处远远地看着我。
还偏要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搅作一团，眼神里满是心疼。
若不是清楚知道她每次都做了些什么，光看她的反应，我恐怕真的会相信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那句话。
何必呢？
事前无作为，事后跑出来装模作样，这样的母亲只会让我觉着虚伪的恶心。
我收回目光，多看她一眼都觉着难受。
犹豫再三，我还是走去了许夜身边，他静静立着，眸光垂在地面，浓密而又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我叹了一口气。
为他，也为我。
果然，爱的深的那个人终归是容易妥协的。
明知道许夜只是把我当姐姐，明明刚刚已经硬下心肠不去管他，明明破罐破摔地想着要不就这样吧，就此疏远吧。
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出来，看见白皙皮肤上的那道红色巴掌印，还是会忍不住的心疼。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凑过去替他吹了一口气，“疼不疼？”
许夜缓缓抬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紧紧蹙了眉。
“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子？”
我怔住了。
一旁的我妈听的一头雾水，显然是不理解许夜口中的“我这样子”是指什么。
然而，许夜懂，我也懂。
是啊。
我的确是很讨厌许夜这副样子，在我清楚明白的表明了心迹后，他惊慌失措地告诉我，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做姐姐，亲姐姐。
他一边急促地拒绝我的求爱，又一边担心我会就此离他而去。
于他而言，最好的时光是之前的四年，我只是他的姐姐，是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
他是被爱的，也是自由的。
我看了他很久，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看他清秀精致的眉眼，看他高挺的鼻梁，看他白皙皮肤上缓缓滑下的汗迹。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面前这个许夜，仍旧是当初那个精致美好的仿若天使一般的男孩子。
他没有变。
我也不应该变。
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我不是爱他吗？不是愿意一直保护他吗？
那就遂了他吧。
良久。
我回过神，看着他轻轻笑了笑，然后抬手轻轻揉了揉他脸上的那处红印。
“傻样，别多想了，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许夜愣了两秒，随即缓缓笑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就觉着，似乎也无所谓了，能够看见这个精致的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男孩子笑一笑，其他的，也许也可以不重要了吧。
他开心就好，我的感受……应该没那么重要吧。
我似乎是成功地给自己洗了脑，强迫地灌输了一通伟大圣母般的思想。
我也尝试着去接受他已经喜欢上了别人这件事。
轻声安抚了几句，许夜被我安排着回房间学习了，随后，空荡荡的走廊内只剩下了我和白宛女士。
白菀，我的亲生母亲，最自私最懦弱的母亲。
我单手扶着门边，和她对视时，她就那样紧紧蹙着眉，目光里满是心疼。
好像真的有多心疼我一般。
她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咬了咬唇，低声问道，“慕慕，那个廖先生刚刚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笑了。
歪着头看她，我轻笑出声，“那您是希望有还是没有呢？”
“当然是没有了！”
她焦急出声，音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却又在下一刻回过神来，陡然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慕慕，无论怎样，我是你妈妈，当然希望你过的好的。”
“希望我好？”
我皱着眉看她，满是不解，“希望我好，所以无论许财生对我们是打是骂，甚至现在想要把你刚刚成年的女儿送给一个老男人，你都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这话说的刻薄难听，可是……
心里的不悦也是真的积压了太久。
我向来讨厌那种歌颂母爱的电视或歌曲，我恨不得拿个喇叭告诉所有人，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疼爱孩子的。
起码，我的母亲就不是。
这四年里，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可是，无论我是被打还是被骂，她都只会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着，眉头皱的老高，一副心疼的样子。
然而，却连一句话都不会说，对她来说，心疼也许是真的有过，但是，只要不惹火上身就好。
所以我讨厌她。
所以，我故意和她说道，“你们不是说廖先生很有钱么？不是让我先和他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么？”
“就在刚刚，我和他睡了。”
说完这话，我瞬间从她眼底看见了几分震惊，可是在心里暗暗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又觉着有些不对劲。
从廖垣进我房间到出去，应该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吧？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他太过“无能”了些。
果然，我妈也一脸震惊，并且有些怀疑，“怎么可能？就那么一会儿，怎么可能……”
我嗤笑一声，也不管什么现不现实了，赌气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时间短怎么了？反正，刚刚该做的都做了。”
下一刻。
我从她脸上看见了许多表情，有震惊，有错愕，有愤怒，似乎……也有一些后悔。
总之，我看的心里很爽。
我还想再说些话气气她，然而，下一刻，隔壁的房间门却忽然大力推开。
许夜紧皱着眉站在门口，双目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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