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主殿中央,宴会尚未开始,也还没见着这一代的天君,抬头瞥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和一位灵巧的仙娥相谈甚欢的奉行,悲凉地觉得果真是跟班大了不中留啊!
随意找了一处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一是可以躲避一下那些探究的目光,二是可以不用离墨渊太近。等我一坐定,就感觉有人在我所坐的长凳一侧坐了下来,抬头准备表示这儿已经有人,开口却变成:“你怎么坐这儿?”
我记得他们神族的筵席一向礼节严正,主次分明,按这位老大的身份,不说那金龙宝座,至少也得在主位上啊,跑这大殿角落坐着算什么?
没想到他悠悠端起桌上清茶喝了一口,回答得倒是直白:“因为你在这。”
我实在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冥思苦想半天后,感觉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有话要对我说!
我严肃地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他放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他眼睛本就生的极好,这般看人最要命,我轻咳了一声:“咳,那个,如果你真有什么话要说又觉得此刻不方便的话,倒不如哪日寻个方便之地详谈如何?”
神色正直地同他商量着。
他看着我这一脸严肃的模样,眼中荡起笑意,笑意渐渐延伸至嘴角,隔着十九万年的光阴一如曾经那般温柔轻和,不知怎的,我竟突然觉得他似乎很久没这般笑过了。
所以当折颜带着笑的莫测的白真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墨渊对着我轻笑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说:“就说没看见这俩人,敢情躲这儿来眉目传情来了!”
我嘴角抽了抽:“一破郎中嘴上没个把门的,当心哪天被人兜头暴揍一顿!”
他“啪”一声打开扇子,无所谓道:“这四海八荒敢这么没脑子敢说揍我的人,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不过就算是你也未必是我对手。”
我正准备抄起桌上的水果砸过去,就听得一旁墨渊悠悠道:“这么说白真不是没脑子就是没胆子了?”
折颜:“……”
白真冷笑道:“折颜——”折颜气的话都不利索:“你……你们……小真真,你别误会啊!”
然后我就目送着那二位愤愤地离开,回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身旁的墨渊:“我说,你是不是和东华处久了?怎么现在损人的功夫一点不输他啊!”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头自顾自地喝起了酒,半晌才缓缓道:“我们都不一样了,不是么?”
就在接受这些殷切且激动地眼神洗礼了约莫半盏茶之后,那位传说中天君终于慢悠悠地出现在宴会上,架子果真不是一般二般大,殿中众人又起身跪倒一片,果真是神族的宴会,看着都累。
我和墨渊也站起来,虽然不用下跪,但礼节还是得有的,不禁想起我们魔族的宴会,虽然也有叩拜行礼,但大家普遍都来的比较统一,所以礼也就一并行了,不似他们这些拿捏腔调的神族老大,就喜欢搞些特殊的单独出场,绝不雷同,绝不同步,害得大家吃个饭都不能清净,拿着筷子都得先看看那些老大来齐了没,是以我在水沼泽那么多年最为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参加他们神族那劳什子宴会。
也许是殿中就我们那么几个人没跪,所以天君很快便发现了我俩这两个躲在角落里的家伙,待走至主位后,慢悠悠地让众人平身,才开口问道:“不知可是魔族尊上?”
我心想真是废话,这儿还有几个人是不需要向他行礼的?!轻轻颔首,嘴上却仍是得体:“正是魔族少绾,拜见天君陛下!”
说着就示意奉行将预备好的礼物送上,“这是少绾些许心意,还望天君陛下笑纳。”
天君笑道:“魔尊不必多礼,如今神魔两族干戈尽止,和乐共处,魔尊乃魔族之主,这般礼数应也不需。”
说着又故作生气,“尔等大胆至斯,竟让魔尊与上神居末坐!”
果真是天君,说话一如其先祖们那般滴水不漏,面子功夫十足,那些小仙娥也都配合地低下头认错,我轻轻一笑:“陛下请息怒,百花齐放,并未有哪株稍有逊色,皆为上品,既为赏花而来,位置首末自然无碍,恰好少绾与上神皆欣赏稍近于此座的菩提株,故而将位置选在了此处,倒也是不怪各位仙子的。”
墨渊也适时地淡淡道:“魔尊所言极是,天君请莫动怒。”
天君才点头道:“既是如此,本君就饶了尔等!只是魔尊莫要认为神族有所怠慢便好。”
我笑笑:“天君言重了。”
你来我往的官话终于结束,天君宣布宴会开始,此时殿外天空正被霞光映照的金黄一片,夕阳将殿内殿外的花朵铺洒的更加色彩分明,影子长长地倾倒在手里的杯子中,明暗相替,暗香浮动……
我举起辈子冲墨渊笑道:“干杯!”他偏过头,夕阳正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那温暖的光晕中,平时坚毅冷峻的面容此刻竟显得异常柔和,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甚至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都是满满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