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6月13日 天气阴 凉

　　合唱团表演是在第六个，所以我穿好了白衬衫黑裙子，在台下准备着。

　　看着人头攒动，还有那扑闪扑闪的舞台灯，一阵一阵的音乐浪潮把我的心扑打得慌慌的。我害怕这种热闹的场景。不是因为害怕热闹，是害怕太热闹了，冷清的地方就变得更加冷清了。

　　我抓着裙摆的手紧了紧，有些想逃避哈。我赶紧抓起那个放着LOMO卡的橙红色小盒子，心里莫名地害怕，带动着手在不停地微微颤抖。我咬紧了下唇。

　　“要上场了啊？”

　　那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声音。我以为不是跟我说，直到有一只格外温热的手轻轻地贴在我的肩上。

　　江烊。

　　我无奈地点点头，心里面却觉得怎么会到处都能遇到他。

　　“加油哦。”他的头发翘起了一根，好像还是很顽固的那种。

　　我心里面有些好笑。

　　他身上都是阳光的味道。

　　我闻得出来的。因为那是一个跟我不一样的味道。我把和他的距离挪开了一些，就怕弄脏了他。

　　我曾经也想拥有那股阳光的味道。那个时候真的傻得让人觉得可笑，竟然以为每天在烫水下不停地用沐浴露搓自己，甚至把血搓出来就可以拥有阳光的味道了。可惜，阳光好像还是不那么喜欢我啊。

　　我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睫毛。

　　“你喜欢橙红色啊？”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盒子上。

　　“嗯。因为是暖色，可以暖心。”

　　然后是一小段的沉默。

　　“你表演什么啊？”这人话是真的多啊。

　　“大合唱。”我轻轻地笑笑。

　　很奇怪，他貌似对我要参加大合唱这件事情有些疑惑。

　　求求你，不要露出那种疑惑的表情啊，那只不过是我犯贱一时抬举了自己去报的啊。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我身后的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他。

　　“苏浣！”那是社长的吼声。听那个分贝好像是愤怒到了极致。

　　随着我的目光的，还有周围人的注意力。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让你们穿的是白鞋。”

　　这个声音突然把我从安静的一角剥离了出来，那种就算把我的皮肤扯烂了也要剥开的那种狠。

　　我有些茫然失措。

　　这件事，没人跟我说起过啊。

　　我窘迫极了，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之下。求求你们了，不要这样对我，你们快去注意点别的东西吧，表演节目也好，舞台灯下的小飞虫也好，不要，不要。

　　我的心里面在撕心裂肺地呼喊，可是扫视了一圈，所出现在我面前的所有眼睛里，却看出来了两个世界的距离。

　　你们真的确定要这样吗？！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旁边的人好像被吓到了，那表情跟看一个疯子是一样的。

　　我把黑帆布鞋脱下来，扔朝一边，只留下了白色的袜子。脚底板接触着冷冷的地板，有些心寒。

　　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娴熟，一切动作都是那么轻松平常，在别人的吃惊下完成了。

　　江烊看着我，正要说什么，我就被拖上台了。

　　上了台，没人注意到我没穿鞋。除了下面那个穿着光芒的男生。

　　因为在我假唱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你干什么啊，放过我好不好，不要再这样盯着我了。

　　我这种人，不好看，脾气不好。还，爱哭。

　　我看着他，因为他的眼睛这个时候放在了我的那双脚上，皱着眉。我就在他重新对上我的眼睛的那一刻，竟然从右眼滑落一行泪，它流的很慢，顺着脸滑到了嘴里，咸咸的，我感觉我的嘴唇这个时候干燥得快要裂开了。让我觉得双唇之间有些令人恶心的粘腻。

　　我看见他的表情突然急起来。但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在用眼神告诉他：你看吧，每个人都是这样，只不过他们也会偶尔想起他们的不经意曾经不留余地地杀死了人。我无力地对他笑笑。

　　你可能也是这样的。

　　我的脚趾蜷缩了一下，口中发出轻微的嘶声。这个地板，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