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乔正站在十六中的操场上,他的面前是尘土飞扬的足球场,身后则是黑色的煤炭跑道。侧面是乒乓球案,许多学生正在操场上挥洒汗水。
操场上的草已经被踩的像是年级主任的秃头,就在去年冬天,他常常逃课时都会跑到操场,混迹于人群之中,似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孤魂野鬼。
鬼:可别跟我们比较,我们丢不起那脸。
踩在被严寒冻得发硬的土地上,迎面吹着刺骨的寒风,那时,他真的恨透了这个地方,一心只想离开,唯恐避之不及,却又不得不藏匿这里。
那时,他觉得,自己真悲哀。
可就在先前,这个让他感到悲哀的地方时不时出现梦中。
他开始无比想念这个地方。
或许,这就是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反而更关切吧。
现在,他终于回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地方了。
秦帆从不远处的教学楼走出来,迎面是一棵不高的梧桐树,枝叶青绿,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他走出光影,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操场边,黑色T恤,牛仔裤,双手自然垂落,背微挺,短发。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白乔,他们之间太熟悉了,因为彼此认识了九年之久。
他走到白乔身边,伸出手下意识的要搂住白乔的肩膀,心里也回忆着去年,他当时也看到过这个背影,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动作,还有那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的身躯。
“笑儿生日,放学后老地方见面。”秦帆拍了拍白乔的肩膀,“我很好奇,你这只迷途知返的羔羊对于回到养你的羊圈是何感受?”
“感受。。。先前就是苦海无边,如今我想开了,回头是岸啊!”白乔转头看了看秦帆,挤出一个笑容,“那是相当美妙的生活啊,在十九中,苦行僧的日子让人崩溃,你知道吗!当我再次从这熟悉的大门走入,迎面碰到几个身材高挑,穿着短裤的女生,很是养眼呐。”说着白乔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个lsp,人家都说啊,十二中的鲜花十六中的草,十九中的男生全妈宝,方晓的女生要当宝。要看花朵,得去十二中,咱们这十六中啊,都是像我这种可口的青草。咱这,没有几朵鲜艳的花啊!”
“那是,咱都是草,你是校草,我是野草。。。”
“没错,三千校草,哥占一根呐!”
“你真虚伪。”白乔撇撇嘴,讽刺起秦帆。
“我这叫谦虚懂不懂。”
“您真谦虚。”
“我这叫虚伪懂不……靠,乔乔,你绕我。”秦帆哭丧着脸说道。
白乔一听可乐了。
“笑儿被调到二十班,老崔调到四班。”秦帆叹了口气。
“嗯,我知道,换了个校领导,肯定要有大动作啊!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说新校长也姓秦,说不定,跟你还有亲戚关系呢。”
“我倒是希望,到时候哥们几个直接就一个班了,现在老惨了,四百名开外都要流动出去,哀鸿遍野呐,啧啧,真狠!”
“我刚去三楼看笑儿,我以为他要破口大骂,没想到他笑笑,只是恭喜我回来,还说要下午放学一起干饭,我安慰了几句,显得不屑一顾。他说他自己本身不想呆五班,也不知道咋了。”
“还能咋,谈了个对象呗,分了。”秦帆冷笑,表情也很是奇怪。
“别吊着我,满足一个男生的八卦之心吧!”
“就上课呢,笑儿那小子给他同桌说,你把手放进我桌兜。他同桌就真放进去了。他一把握住人家女生的手,想要表白,谁知道紧张,根本不知道说啥话,人家女生手被握住也是一脸懵,就看着笑儿,其实都猜到笑儿的心思了,但是笑儿没敢说啊!最后笑儿来了句,你手真暖和。”
“噗哈哈哈哈哈哈……”白乔是真没有忍住,忍俊不禁。秦帆虽然早就知道,但是也没忍住,面带笑意仰头望向天空。
嗯,今天的天好蓝好蓝,好暖和,啊呸,好冷。
“然后呢?”白乔缓过来后目光看向秦帆,一脸的渴望。
“额……那女生猜到笑儿想法,但是笑儿怂的没说,后来下课,课间,那女生一把牵住笑儿的手,说什么可以一起学习一起成长吗?一下子笑儿懵了,嗯嗯嗯,然后两个人好了,大概几天后,两个人上课牵着手正陶醉在恋爱的甜蜜中,甚至笑儿后来给我说,他都想好以后的生活了,生两个娃,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跟他姓一个跟他对象姓,名字都快想好了,TM五班班主任就站在窗户外面死亡凝视这两人。后来被叫家长谈话,那女生就说是笑儿先跟她表白的,笑儿被他妈和老师狠狠骂了一顿后就分手了。后来,还和他前对象分开坐了。”
“这女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随随便便谈恋爱,推责任也是挺快。”白乔恶狠狠的说道,忽然被秦帆拍了一下,“瞧,那边那个,就是笑儿前对象。”顺着秦帆视线看去,白乔懵了一下。
“怪不得,刚才我上三楼,楼梯口站了一个女生,靠在墙上直直的,双手自然下垂,看上去淑女的很,我还想,咱十六中女生啥时候质量这么高了,谁知道又看到那女生手上夹着一根烟,我惊奇看了眼,好家伙,直接给我一个媚眼。”说到这白乔身子抖动。
“是心动了吗?”秦帆眯着眼看着白乔的眼神。
“屁,那女生就是你刚说的笑儿前对象,乖乖,吓死我刚才,瞬间被雷到……”白乔苦着脸,“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吗?我记得以前纪律挺好的啊!”
“你呀,现在不是补课嘛,学校就咱一个年级在,管纪律的都回家了,不过一开学就好了,你不是喜欢自由自在嘛,在十九中,你不是快被老师搞疯了嘛!”
“没错,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但是吧,自由是相对的。”
“你这句话用到了语文和政治,欺负学渣。”
“谁不是啊。还有,在十九中,那不是疯,是抑郁。”说到这,白乔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拧在一起了。他想起了上个冬天,那个对于他自己他本身最为寒冷的冬天。
随着学期的结束,他觉得冬天也该走了,于是做出最为错误的决定,离开十六中,转学到十九中。
然后就是这个错误的决定,才导致冬天走了,可寒冷没走。
“你知道吗?当初转学去十九中,我站在教务处门口,那教务处主任扯着我头发对我说,小子你回去把头发剪了去,你这头发明天校门都进不了。”
“然后呢?”
“我怎么会剪,搞笑,但是还是进学校了。”
“你是怎么进的啊?十九中不是每天都有人检查校服和头发嘛!”秦帆好奇的问道。
“我没从大门进,找了个地方翻墙进去的。”白乔想了想,“不过进去后,班主任看见说必须剪,因为校领导经常查。我没有办法,只能去剪,之后到学校,老师一看,又扯着我头发说,这是个什么东西,继续剪!我就说起码你给个标准啊,她说校门口有照片,我说我要是按那个剪头发,相当于再造重生。结果照片上两个人就坐我后面,我走时回头看了眼,唉?这两人咋这么眼熟呢,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后来一看发型对照表,哦,原来是自己班的学生唉!”
“哈哈哈哈……”秦帆笑了,“十九中的发型对于男生相当于破相,女生相当于毁容。”
“我班主任是黄晓娟,她以前是我哥班主任,我妈在十九中当老师的时候她是我妈同事,关系不错,要是没她,我在十九中更难啊,多亏了她。最后没有办法,怀着沉重的心情我艰难走到联盟二路的天桥,那个学生理发店的店长给我剪完,我一看心想这不行,就继续让她剪,她不同意,说再剪丑,我听懂她的意思了———你丑是你的事情,你走出去砸的是我的牌子就是我的事情了。我当时一听没办法,咬咬牙加钱说继续剪。”
“结果呢?”
“结果,呵呵,那天下午去民院食堂买吃的不是碰见你了嘛,你指着我头发笑了三分钟都没带岔气的,唉当时我怎么特么的屈服于黄晓娟呢!我一句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她能耐我何?”
“噗,那个头发确实过分!”秦帆回忆了下,又开始大笑起来,“直接告诉你们老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吧,十六中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后来去了十九中,才知道自己以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知道就行!”秦帆叹息一声,盘坐在操场上,白乔也跟着坐下来。
“以前,在这,让我不痛快的是我自己,到了十九中,真的,难过到忘记自己的难过。就好像有一个三百多斤的追求者,以前一直觉得瘦的好,为什么自己的追求者不是一个身材纤细苗条的女生呢?,可有一天胖的追求者没有了,才知道自己是个屁,甚至都会想念那个胖女生。”说着白乔眼泪慢慢留下。
“好啦好啦,都回来了,别想那些了。不过说实话,和你比起来,王波转学实在是太利索了啊。年初的时候还在十九中,开学到了彩虹学校,期中又到了十六中。你以前就是这的学生,咋转个学这么困难。”秦帆纳闷说。王波以前是十九中的,早恋逃学旷课喝酒打架,在新学期开始被十九中教导主任连哄带骗的没有去报到,于是转学去了彩虹,谁知道一天课都没上,天天和默默厮混一起沉溺与王者峡谷和刺激战场的炮火当中。
结果,考试二百分……
王波一想这不行啊,问笑儿咋办,笑儿说:“别去学校了,干脆来十六中,回大本营呗。”
王波看着笑儿,眉头一挑。
后来他就和他妈妈到十六中校长办公室,校长问他,“数学多少分?”
王波措不及防,回了句,“七八十吧…”
“额…那语文呢?”
王波懵住不知道怎么回话,他觉得自己脑子锈了,他妈一看这情况赶紧说,“我记得是一百多吧。”
王波赶紧点头。
“那你不行嘛数学……还凑合吧。”然后大手一挥把他放到了文科八班。
不过有个little问题,老王几个月没上课,只考过三四回试。
“人家有关系,他爸国q干bu呢孩子。”白乔无语的摇了摇头,“怪不得王波想考北影,他和他妈可以演电影了唉,遗传呐这。”
“不过,这家伙一来就请了个长假,直接跳过补课,开学才来上课,我现在在学校都还没有有见过他呢!”秦帆恨恨的开口,好家伙,竟然抛弃大部队独自享乐。
“人家他爸扛着呢,你要是有这爸爸,你也行。”说着,铃声响了,这是上课铃声,也是高二整个补课期的最后一节课的铃声。
而后天,就是高三的报到日了。
……………
“家和川菜”是十六中对面的一家菜馆,一般有谁过生日都会来这里请客。最初的原因是因为薛宇高一时在这里请客,他有这里的VIP会员,可以打八五折。也就这八五折成了他们频繁聚餐的地方了。
从高一到现在也就两年时光,虽然这里菜越来越不好吃,上菜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但也许因为习惯了,或许也是便宜,这次笑儿过生日,大家也就到这里一起聚。
他们每次来都是到一个“人间客”的包间,两年的光景已经在这里留下来无数的美好回忆。今天这一桌人,有笑儿,白乔,秦帆,张磊,默默,周温文,董亮,成扬,曾冬,赵翔。
惯例是两箱啤酒,张温文虽然是个女生,但也要了瓶白酒。然后所有人站起身碰杯,秦帆边笑边替大家说,“祝笑儿十七大寿生日快乐!”众人一饮而尽杯中酒,随后开始面对桌子上的食物风卷残云。战斗场面相当于吸尘机。
赵翔放下酒杯时是倒着的,他身体羸弱,棱角分明,给大家倒酒时,直接满上,还不带泡沫那种,所有人都抱怨过于恶心。碰一下立马溢出来,只能抿几口,然后举起慢慢喝,本来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菜,现在,好了好了,大家慢慢喝,喝坏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