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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一本不叫回忆录的旧时光

奕桉的童年不是很美好。

妈妈有一段时间老是不回家,再后来连她的人连带着所有行李都没了踪影,都不见了。

她和爸爸的结婚照也不见了。

那时她只有一年级,那么小。肯定哭过,闹过。但在她的记忆里爸爸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该有的情绪,像痛苦,悲伤,没有。甚至连愤怒,也没有。

“乖,没有妈妈我们也是最棒的,对吧?”

他和原先一样,总傻乐,逗自己开心。该上班上班,该接娃接娃,依旧天天练书法,偶尔也教奕桉一点书法。他们在起床后高歌一(几)曲以开始美丽的一天,把邻居吵的鸡飞狗跳;下载好多部盗版电影,一边吃薯片一边看一直到凌晨;周末或放假的时候爸爸会带奕桉去吃好吃的,或者骑着自行车去郊外撒欢,他们还骑自行车到过云南……总之对于生来潇洒的老韦父女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不正常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爸爸开始细致的做起了家务,比妈妈差了点,但作为新手,奕桉就原谅他了。还有,当她和爸爸做疯狂的事情的时候,再也没有妈妈在一旁烦人的喋喋不休了。

无论如何失去妈妈的痛苦在爸爸的感染下渐渐消失。久而久之,好像奕桉从来都没有过妈妈这个角色,也再也不需要这个角色了。

直到奕桉二年级的尾巴,妈妈才突然再次出现。

放学了,奕桉和李佳琪手挽手出了校门。她们习惯于去校旁的小卖部一边买包卫龙辣条或者魔法士,一边聊着昨天的动画片或者班级里的八卦,一边等着各自的家长来接。

“我跟你说,邓湘悦喜欢林子涵你知道吗?”李佳琪嘴里含着劣质薯片含糊不清的说。

“啊?他们才多大啊!真幼稚。”奕桉很不屑地哼哼,这些小孩子真的是太幼稚了。

奕桉不懂为什么他们老喜欢说喜欢谁谁谁,其实她不是很懂喜欢到底是什么含义,她也知道他们其实也不是很懂,只是觉得这样很酷,很像个大人 ,其实那种劣质的模仿本身就幼稚到底了,和成熟更加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觉得喜欢应该是大人干的事情,那些电视剧里的喜欢都是假的,真正的喜欢才没有那么浪漫和浮夸,也根本没有他们觉得的那样轻易,而且一点都不酷。

这种八卦的男女主角,一般都是那种喜欢和异性打闹,看起来很风光,自以为世界第一拽的那些八公八婆。女生都穿着鲜艳显眼,不一定漂亮,但是总是趁老师不在的时候披头散发,闲着没事就拿镜子出来照两下;男生都上蹿下跳,个个都跟要造反似的,爱出风头还特别没脑子。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们。

曾经那个林子涵就是奕桉的同桌。他总喜欢惹她不开心,笑嘻嘻地说“你是个三八”之类很没素质,很想一巴掌拍死他之类的,然后等着女生追上来,上演一出精彩的追逐戏。奕桉不明白为什么他被打了还能笑的那么开心并且非常乐于再接再厉,仿佛越是回击他的挑衅,他越是猖狂。

“有种你别跑啊!”“略略略,有种你追上啊!”

奕桉发着呆,嘴里偶尔敷衍的附和李佳琪几句,随意地看着人群中形形色色的人,旁边的都是校友同学,也有不少家长,她喜欢看他们的各种不同的表情,然后胡思乱想。

就像她看见一个老爷爷坐在三轮车的坐儿上,向校门口张望,他衣衫褴褛,生活应该挺拮据的。三轮车里有很多蔬菜,大多蔫的差不多了,今天的收获应该不是很好吧。然后她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大概是五六年级的大孩子,穿着十分浮夸而奇怪,一边抖腿,一边同与他一个货色的同学很拽的走出校门。那个老爷爷看见那个大孩子 眼睛突然就亮了,笑着迎过去,步履蹒跚地小跑向那个大孩子,他跑到他面前,一脸殷勤地跟大孩子说了些什么,满眼都是期望和星星。大孩子身边的人开始露出不怀好意的讥笑,大孩子满脸的尴尬和嫌弃,又特作,还别过头和同伴说什么不认识这老头之类的,说的超级大声,都破音了。笑的特别灿烂,特别假,仿佛拿刀往那张脸一划,就会迅速溃烂生霉然后从伤口里钻出无数蛆虫一样。

爷爷佝偻矮小的身形和大孩子高瘦的身材,爷爷褴褛的衣着和大孩子的奇装异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奕桉觉得这个老人家很可怜,很可怜。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谁?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见了那个一直在看她的人。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就心虚地躲开了奕桉的目光,紧张地别过头去。

奕桉知道那个人是谁,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是…………妈妈。

李佳琪还在眉飞色舞地描述林子涵和邓湘悦又怎么怎么了。

妈妈就站在那里,非常非常的,格格不入。

她离她好像很近,近的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牵住她的手。但好像又很远,远到无论怎么奔跑,都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给她一个巨大的拥抱。

妈妈和上次看到比起来瘦了,脸上抹着以前从来没有的化妆品,直发被烫成漂亮的波浪,还闪烁着棕色的亮光,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精心护理,身上的衣服全是奕桉以前没见过的漂亮的裙子,手指上戴有钻戒。

很漂亮,很有钱的样子。

很不一样了。

妈妈拘谨到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会又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一会又烦躁的绕着花圃踱了两圈,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向奕桉看去,发现奕桉还在看她,又吓的移开目光……

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她才好像鼓起勇气似的,英勇就义一般向奕桉走过来。

那么久不见了,奕桉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更何况又变化了这么多,看着这个“妈妈”也就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陌生人

这时妈妈走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奕桉,妈妈来接你回家。”

奕桉猛的倒吸一口气。

她不是我妈妈,我不认识她。

奕桉本能的想到这个。

她刚刚还在鄙视那个大孩子呢,现在却颇有东施效颦之意。真讽刺。

不,不,她和他的情况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身旁传来李佳琪的异样目光,毕竟一直以来都是韦爸爸接送,这个“妈妈”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呢。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

声音朝向妈妈。

“你是个狐狸精!就是你,你勾引走了我的爸爸,你害得我和妈妈离开了我们的家,你偷走了我所有的一切。你是婊子,是贱人,你不得好死!”

还有奕桉的份。“你是个野种,跟你妈妈一样,长大了就是个贱货!”

不知道那人发了什么疯。

奕桉知道为什么一些孩子长得那么稚嫩可爱。这样他们做什么事,无论多恶心,大人都会原谅他们。例如,刚刚的话由一个瘦瘦脏脏的小屁孩说出来,会被指责,或许回到家就得挨父母的一顿揍。但是由一个长得和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小女孩一边掉着晶莹的眼泪,可怜巴巴地说出来,他们只会说她童言无忌,还会去安慰她。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啊。

这个俄罗斯套娃是妈妈的丈夫的前妻的女儿。奕桉的同学。多复杂的关系。

奕桉突然想起来了在这一次之前最后一次看见妈妈的情景。

妈妈快崩溃了,但她忍耐得很好,看起来很理智地和那个女人辩论。内容奕桉听不懂,只知道那个女人和疯了一样,妆已经哭花了,头发乱得和几天没有梳过头一样,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一些词。

“贱人,狐狸精,小三。”

还有那个套娃,她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但眼神紧紧狠狠地盯着妈妈,好像真的一切都像她妈妈所说的一样,奕桉妈妈是小三,是那个让爸爸妈妈分开的贱人。

其实确实是。只是奕桉一直都相信妈妈一定是有苦衷的,妈妈不是贱人,妈妈真的不是,她是世界上最善良,最美的好人。真的,求求你了,她真的不是,你不要这样说了……

尽管奕桉这么想,在那一场闹剧里,奕桉被下了定身咒,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两个女人撕和一个套娃哭,表情冷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对她说的话,“你,是个野种,长大了之后,和你妈妈一样,都是贱人。”

那一刻她冷淡的面具狠狠地破了一个缺口,就像没拧紧水龙头一样,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我真的很无辜啊……

但是那个女人就好像服用了兴奋剂一样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套娃学着她的妈妈,也笑了起来。孩子清脆的声音,更加具有破坏力。

那样的声音狠狠地刺痛了奕桉。不过倒是给她上了两节课。一是:永远,都不要在讨厌你的人面前暴露你的软弱。

奕桉在被那对母女欺负的时候,妈妈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所以二是: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

上个学期,那个套娃转到了奕桉的班级。

这个城市不大,兜兜转转,仇人总能又相见。

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孽缘。

套娃叫段瑾颜,天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是什么,不过奕桉想,这可能是那个女人所能够想起最好显摆的名字了。

套娃长得白白胖胖,很讨人喜欢,加之家里又有权有钱,老师同学都很宠她。

她从没找过奕桉麻烦,只是当做不认识她,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这已经是她们最好的相处方式了。

但今天这一幕,天知道是不是段瑾颜受了什么刺激。

奕桉天生就有一股不同于这些县城里的毛孩子的傲气,所以她从来都不愿意回忆妈妈当年所做的事情。她渐渐懂事了,明白了当年妈妈做了什么事,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的妈妈。

套娃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妈妈眼眶红了。

然后跑掉了。

妈妈一直都是这样不负责任的。

旁边的同学全都炸开了锅。奕桉突然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他们拉着同伴窃窃私语,不时看向奕桉,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有更多的人围过来了。

奕桉慌了,但她极力绷着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脸,她不知道该逃离还是留下,或者解释些什么——解释不清的,她能怎么说?那是她妈妈,和她自己有什么关系?太苍白,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巴不得事情牵扯到更多的人,巴不得让她受到伤害。

她看向李佳琪,她希望能在好朋友的帮助下好过一点。她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她,但是李佳琪却条件反射一般落荒而逃。

那些所谓朋友,真的是不过如此。

后来她也忘记了她是怎么逃离现场的。

传言,就是一个相对较小的事实被一群三八复述。每一次的复述都会加入一些个人的臆想以充实这个故事,让它更加的戏剧化从而可以传递得更广。

我们不生产传言,我们只是传言的搬运工。

没过多久,好像全校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奕桉一直撑着撑着,却依然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而套娃也没有再去乱说话,她依旧在人群的中央,无辜清纯的样子。

奕桉不屑于怪罪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清高让她觉得很无力,但是又无可奈何。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一切都变了。

例如,再也没有人主动来找奕桉玩了。

又例如,奕桉主动找他们,无论是一起回家还是一起去小卖部,他们都会百般推脱,笑得很僵硬很勉强。

碰了几次头,奕桉也不想再去找他们了。

她心里这么想,那些人不配做我的朋友。

奕桉绝不允许自己吃亏。取悦别人的样子,多难看。

于是她变成了上帝,再也不参与人间的喜怒哀乐,她静静地,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这些芸芸众生嬉笑打闹。这种与众不同,远离凡尘的样子让自己感到不一样的骄傲。

她看见他们站在一起,说说笑笑。一个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就红着脸尖叫,带笑的,还不忘一个如来佛掌甩过去,正中男生胸口,男生很是痛苦,很夸张滑稽地如碰瓷一般倒在地上,旁边的人个个笑得排山倒海。

她一个坐在座位上看《帕丁顿熊》,听到“异动”皱眉抬起头,看到这一场景,也不自觉的笑了。

她突然很希望加入他们。

他们肯定会因为她的加入突然冷场而尴尬吧。

所以上帝还是很孤独的。

后来过了很久,她上了初中。当年的老班长和她谈起这件事情。

所有难堪的事情都是可以轻松地说出来的。

他早已忘记了当初大家是为什么故意疏远她(奕桉:还好),“都是指甲盖大的小屁孩,再大的事过会就忘了。但是你却变得特别不一样了,让人感觉特别不好接近,特别呃……怎么说呢,特高冷。主动去找你,你也是一副警惕的样子,好像我们是都是我们都是对你这种小萝莉不怀好意的怪蜀黍一样。”

这种比喻让奕桉哭笑不得。其实挺形象。

她这样,只是为了不受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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