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梦布衣中,平生回眸空
(看到、听到、不知道不道,才是心到;言道、笑道,问道而不得道,才知道一生也难知道。)
(5) 再起风波
但有人明白,谁,茂夫子呀,如果不是因为寡妇,茂夫子差点没有住在汪守泰家里;还有一个人知道,胡尚英呀,他可是泾县大胡家出来的人,有传承的,这个他家很懂的,胡尚英可是奔茂夫子来的呀。大病一场的茂夫子下了浙江去教书了,从此再无音讯。
十五岁的汪守泰于是成了杂物库门兵。
一切似乎尘归尘,土归土了。
可还是翻出了点事。
万历四十二(1614)年六月旬日晚上,县台刘宗岱(注一),将下面传来的牒报看又看,很是无奈,他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虽说是三甲九十六……
可当时的歙县不同以往,经帅嘉谟赋税案,成了朝廷上下关注的一个县,帅嘉谟等等有关参与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部发配充军。
说白了,对刘宗岱就是走走过场,按事先安排的程式,刘宗岱明年就应该升任知府了,可,这当口却出这样的事,他是左右为难。
“郑县丞,这事你如何看?” 坐在对面的郑县丞也是手心冒汗。
“老父母,只是这个于郎中,不知?……” 郑县丞是举人出身,自然不如刚才京师来的刘县台知道的消息多,对于这个邸报逐出朝堂的刑部郎中于玉立,到底如何看,他也难为。
明朝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朝代,所有大臣都以敢和皇帝对着干,敢骂皇帝为荣,所以对于挨了皇帝板子(廷杖)的人,反而是很受民间推崇。
逐出朝堂的,是要看事的,而这个刑部郎中于玉立(注二)是上了邸报的。可以理解为没有被冤枉,所以郑县丞自然要先听听刘宗岱县尊大人的意思。
“唉……这于……,座师沈鲤,三十九(1611)年圣上特遣尚宝司丞蔡毅中于商丘慰问沈鲤;他就跑到这里让贼给扣了,安排去救,如救不下来,一旦闹大,其与妖书案主犯有染,当今圣意未决,不可莽撞。”
被东林党号称亡明起因的妖书案,朝中没有人不知道,当时于玉立染案被抓,可不是跑官这么简单,心如明镜的万历,只所以认定为皦生光,而放了吏部尚书李戴的外甥周嘉庆,礼部尚书郭正域的门客家医沈令誉,及沈令誉所藏书信中,于玉立与他同门时任吏部左侍郎的王士骐,二人关于补官的书信相关,才染案被抓的。其他人基本全数被放,而于玉立和王士骐被逐出朝堂。
说与妖书案无关,刘宗岱眉毛都不信,心说你个于玉立,逐出朝堂也不安生,还到处游山玩水,更要命在还带着美妾,让山匪给绑了票,绑了也罢,还非说县衙会用三百两白银来赎他。三百两,自己口袋里都没有这个数。
“也许,也许有人能办。” 郑县丞明白了,这事得办。
“何方高人?” 县台刘宗岱心中一喜。
“算不上高人,本县一个末吏。” 郑县丞是怕这事办不成,便实话实说。
“小吏不小!” 刘宗岱明白这下三滥的事,让下三滥的人去办,许是可以,这可事有点大,转念一想,续了一句。“有何过人之处。”
“帅嘉谟赋税案,造成周围五县,即占了徽州县衙也占了吾家歙县县衙,当场人命就出了三条,据说就是此人似乎是调动……山民解决的。” 郑县丞打了个埋伏。-----那个时代,山民与山贼是同意词
能考上进士没有一个傻的,马上明白,这个小吏很可能以毒攻毒,让山匪围了其他县,还用是了围魏救赵之计,不由一笑说:“其实帅嘉谟此人,有才呀,近几百年的帐,他却是发现整个徽州只有歙县负责交纳人头税,而徽州其余五个县则没有承担一分一毫,也是为吾歙县某了福祉的。”
“这帅嘉谟流放前一直住在在下说的这狱吏汪守泰家,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据说,四年前帅嘉谟发现徽州帐目有错前,他们就认识,至于揭开这这百年错帐,有人说汪守泰也参与其中,所以后来,五县派出五路人马追杀帅嘉谟,各路折戟沉沙,听说戗亡了不少人,传言为汪守泰出的力。” 郑县丞也算是全盘托出。
“好吧,让他去办,办好了,给个升个班头!” 刘宗岱微微一笑。
“不过……此人不要升,要赏。”郑县丞头上出了汗。
见县尊刘宗岱没有应声便接着说,“县域这十几年来,从无积案,不是四班头得力,而据是此子之功,此子性巧多谋,祖无所贵,家无所集,立无生意,而被称为当代……宋江。”
“此子不可用,但这山匪掠人之事,你去办理,全城招贤,赏银五十两。” 刘宗岱心里一紧,这个郑得功,是让自己下水呀,自己明年就要走了,所以此人不能沾。至少不能直接沾。
……
于是这位,被歙县人民,尤其是汪家大院认定为收黑钱、索贿赂、上下串连,鱼肉乡里的汪守泰,现在正在向于玉立敬酒。于玉立越听汪守泰的事迹越是感觉找到了人才,于是走之前说:“汪后贤,任何时候都欢迎到金坛于家。”
没过三年,被汪守泰私自放走的惯偷,再进宫,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供出向汪守泰花钱买出狱的事。
汪守泰在县衙门的支持下被歙县人民清算了,当天他母亲就气死了。气死前告诉他,他不配,也刚好不是汪老六的后人。
于是汪守泰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出身,他跑到荆州府江陵县荆江湾一带找了一年多。
他再次南下之时,就直接到了金台于家,别说歙县汪,就是生养他十几年的汪畈也没有回去过。
于玉立真可谓盛情款待,酒席之中,常常叹息,自己出京之后,对京中事务一概不知。
“于大人,如大人不嫌弃,吾乐意为大人做京中之耳目。”汪守泰其实早就听出来了,只是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预计再不提出来,于玉立就要赶他走了。
“士克,你聪慧过人,但这名和字都不好,守则持,泰则高,持高克士,京官几尽进士,此名,难于其相处,再加上你歙县之事,吾也有耳闻,改叫文言吧!至于字,以后再说。”
万历四十六(1618)年,五月,汪文言携于玉立巨额的驻京开办费进京了。
进京的汪文言,完全没有按于玉立的安排,四下送什么碳敬、冰敬,所谓的广结朋友。而是在京城住下来了,一住就是半年没有动静。万历四十七(1619)年,汪文言,出手了,不得不佩服汪文言的聪明,
第一件事,就是捐了个监生,也就是说,他先给自己弄了个身份,相当于今天到北京后先到中央党校弄个预科生,其实比预科生还牛,因为可以随时捐官。
第二件事,更是有眼光,找到皇太子(朱常洛)伴读王安,拜其为爷爷。
王安是谁,那是马上就要当掌印大太监的人,因为这个时候,神宗病的不行的消息,满天飞,无人不知,自持甚高的王安会收这个下三流的汪文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