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皇帝逃离帝都,九锡王入城以来,这皇宫大殿还是头一回这般热闹。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此刻人两侧摆满桌椅,能落座的无一不是帝都中的达官显贵,或是九锡王麾下的官员,以及一些诸侯使者。
所有人伴着场中歌舞升平的异域舞娘,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九锡王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如炬,俯视着台下百态,自有一股睥睨众生之态。
乔君落座之地分外安静,门可罗雀,于这大殿氛围格格不入。
像是被刻意孤立般,自始至终无一人前来敬酒交谈。
而她对此也毫不在意,因为早已习惯这般场景。
林妤失踪了,约莫两个时辰前乔君收到消息。此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心中空荡,像是缺了些什么。
一名黑甲兵士快步凑到乔君身后,低声汇报:
“将军,末将已带领百余兄弟便装探遍了整个帝都,并没有发现那位姑娘的踪迹。”
乔君脸色一沉,整个帝都有胆量也有能力去她府邸劫人的屈指可数:
“庞王府邸探了吗?”
“探了,因为戒备森严有所伤亡。”
乔君神色恢复如常,看不透悲喜:
“好生照顾他们家眷。接着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黑甲兵士领命离去。
“乔将军!”
一声沉喝在殿中响起,众人目光皆望向开口之人,随后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只见那男人身穿甲胄,不到三十岁年纪。剑眉星目,身材挺拔,远远望去仿若嫡仙临世。
此人正是九锡王麾下另一支劲旅青锋营的统领庞青庞将军。他站起身,微微上扬的眼似是带着笑意:
“今日大王生辰,官员贵族诸侯使者齐贺大王。乔将军却私下频频交头接耳,让大家看了笑话,这是将大王置于何处呐?”
庞青端着酒樽,声音不大,却在平静的殿中尤为醒目。
他抿了口烈酒,目光投向乔君。
对于后者,庞青多半是嫉妒的。
他本就是将门之后,遥想初次统领部队之时,乔君仅仅是个九锡王一时兴起买来的奴隶,就连姓名都是自己赏赐的!
谁能想到,短短数年之后,乔君竟能翻身领军,和他平起平坐。
而就是这么一位出身卑贱的女人,在九锡王自立后甚至战功一度压了他一头。
这叫庞青如何能不妒恨!
乔君闻言,连忙起身面向高位,垂下目光:
“末将无礼之处,还请大王恕罪!”
九锡王张口接过身旁美婢递上的菩提:
“乔将军,孤观你今日兴致不高,频频有士卒来报,可是前方战事出了问题?”
“回大王,前线势如破竹,并无大碍,方才只是正常军情汇报。”
乔君沉声回应。庞青依旧不依不挠,火上浇油:
“前方战事又不是你鬼神营一家浴血搏杀,日常军情何时不能汇报。我看其他将军也不似乔将军这般忙碌,以致于扰了大王的雅兴。”
乔君撇了一眼笑意盎然的庞青,黝黑的眸子似要将其吞噬:
“眼下先帝失踪,诸侯林立,战乱四起,末将可不敢像庞将军这般悠闲自在。”
“末将现在一心想着的便是替大王肃清寰宇,早日荣登帝位。所以任何军情都不敢怠慢,望大王理解。”
“按乔将军的意思,我等将领此刻有骄奢淫逸之嫌了?”
九锡王开口制止了台下的剑拔弩张:
“二位将军都乃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莫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庞青呐......”
“乔君也是心系孤的霸业,你也不用如此较真。”
“接着奏乐,接着舞。”
话已至此,两人只得落座。庞青笑容不减,好像刚才的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落座后更是斟满酒樽,远远对着乔君端了起来。
乔君本不想理睬,但在九锡王的目光下也不得不端起酒樽示意,随后小抿一口。
又是酒过三巡,殿外已是繁星漫天。
一直没有收到林妤任何消息的乔君再也按耐不住,端起酒樽朝着庞青走去。
“这是大晚上出太阳了?乔将军竟会来寻我饮酒,真是受宠若惊。”
庞青挑了挑眉,举起酒尊,言语中颇为轻佻。
两支酒樽碰在一起,乔君微微伏身,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缓缓开口:
“她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我不会放过你。小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话音很清,语气很淡。可就是如此清淡的一句话,却带着数不尽的清冷杀意,像是来自地府的呼唤。
庞青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同样轻声细语:
“乔君啊乔君,这等日子,你竟私下威胁同僚性命,是不是有些欠妥?”
乔君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就在转身离开几步时,极好的听力还是听清了庞青的喃喃自语:
“不就是一个下贱的奴隶......”
她脚步一滞,正想折返回去。却正赶上一曲终了,几十名舞姬开始俯身退场,于是只得作罢。
不多时,随着一阵卖力地吆喝声,几十名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物体缓缓进入大殿,上面罩着黑布,不知里面为何物。
后面跟着百余名手脚被缚,双眼被蒙着的俘虏。
林妤被蒙着双眼,跟着拥挤的人群缓慢前进着,不知去往何处。
昨夜她被人打晕掳走,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捆绑手脚,蒙住双眼和无数人关在一起整整一天。
直到方才,他们才被一群士兵押送着前进。
很快,像是到达了目的地,士兵们怒斥着让众人跪下。
林妤眼上的布条突然被揭开,光线刺痛双眸。
她使劲眨着眼,恢复过来后四处打量过去。眼前不远处,是蒙着黑布的巨大物体。
两侧坐着很多人,从穿着打扮来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他们也是同样疑惑的盯着场中物体,不时窃窃私语。
无人在意那些跪伏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