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沉默了很久，如果不是因为那边传来的风声，丁程鑫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挂断电话了。
呼吸都凝在了空气里，要命的窒息感忽然涌上来。一点点沉入，一点点失去呼吸。心像是蒙上了一片沉甸甸的雾，照不进一丝光彩，没有完全退却的痛感反复冲击着大脑，让人完全失去力气。
终于，马嘉祺开了口。
马嘉祺“好。”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眼，却已然没有了刚才的语气，成了把人拉进万丈深渊的缰绳。
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周身都被冰冷的湖水环绕，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没有尽头的水声。四肢浮浮的，完全失了气力，头脑也有点昏，思想仿佛一圈圈飞散的烟，凝不成个固定的形式。
胸腔里翻腾着的哽咽与疼痛，都被用力地挤压进内脏，像是一场剧烈的陨石撞击，或者赤红色蘑菇云的爆炸，被真空阻隔后，万籁俱静。
丁程鑫“嘉祺。”
在挂断电话的前一秒，丁程鑫再次开口，叫住了马嘉祺
马嘉祺“嗯？”
马嘉祺一愣。
丁程鑫“你爱我对吗？”
丁程鑫轻声问道。
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幼稚，两个奔三的人，哪怕平日里腻腻歪歪，却从来没有提及过“爱”这个字眼。
好像过了一定的年纪，彼此就心知肚明，爱亦不爱，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因为世界上有太多比爱更重要的东西，钱也好，名也罢，亦或是房子和车子，随便单拎一项出来就比虚无缥缈的爱重要的多。 好比一出上演了无数次的话剧，舞台上的人按部就班地扮演好自己所饰演的角色，也从不会在下台后抽疯问搭档“你爱我吗”这种莫名其妙的鬼问题。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比爱更值得奔赴的东西。不过，说出“爱”这个字眼倒是简单得多。
就像电话那头的马嘉祺，在听到丁程鑫抛出的质问后，反应了一秒钟都不到，便轻笑着说出
马嘉祺“当然了。”
丁程鑫“那你说，说你爱我。”
丁程鑫却突然变得很执拗，像个赌气的孩子，一定要从马嘉祺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马嘉祺以为丁程鑫是因为今晚吵了架，所以没有安全感，于是也不起疑心，一字一句地说
马嘉祺“丁程鑫，我爱你。”
他那边的风声停了，很安静，大概是到了室内，连带着马嘉祺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丁程鑫却觉得不够宛如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好多天口干舌燥的人，只想一昧的、不停地索取。
他的嗓音嘶哑低沉，仿佛是一条被困在沙滩上的鱼，渴望着水。
丁程鑫“你说，说你永远不会欺骗我。”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丁程鑫还是迫切地想听到马嘉祺的回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在在车声，严浩翔向自己描述的细节。
以及严浩翔把路都走不稳的自己送到家楼下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
严浩翔“丁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不会阻挠你的选择，但你想想，你和马嘉祺谈恋爱这么久了，你有去过他的公司一次吗？又知道他每次出差是去那里吗？再不济，你知道他的公司在哪里，又具体做什么业务吗？”
严浩翔的话一直悬在丁程鑫的心上，连带着一起的还有虎口处的茧、从没去过的公司、总是不清不楚的行程……
还有邓鑫出事的那天，他一觉醒来，就没看见马嘉祺的人影。
所有的回忆在一瞬间尽数侵入，原来多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却一直沉溺在恋爱中不曾发觉。
丁程鑫如今甚至觉得可怖，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马嘉祺，哪个又只是带了一层面具。
丁程鑫的右手捏成拳头，牙齿死死地咬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在黑暗中紧闭双眼，心中默默祈求，等待着马嘉祺的回答。
求求你了，马嘉祺。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马嘉祺却没有犹豫片刻，便笑着说。
马嘉祺“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啪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边无尽地黑暗里彻底碎掉了。
心脏似乎被挖去一大块，胸腔被寒冷的冰刺所填满，丁程鑫觉得自己痛得快无法呼吸。
心底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酸涩的。身体里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的力量。
他逼迫着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忘记了马嘉祺其实根本就看不到。
丁程鑫“那我就放心了。我累了，晚安。”
说完，还不等马嘉祺做出回应，他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彻在耳畔的一瞬间，丁程鑫的手便彻底脱了力，还亮着屏的手机借力挣断充电线的束缚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紧接着是一只无力的手。结束得实在是有些过于仓促，但没办法了，他已经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丁程鑫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早就该想到的，他到底又在奢望些什么呢？
他靠着窗床沿，头不自觉的向后仰，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躺在半空中一样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没有着落点似的。
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丁程鑫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竟突然看见了自己一直放在床头柜上那本《晚年》。
他微微探身，将那本书拿了过来，捧在手心里，手掌轻轻摩挲着泛黄的封面，又回忆起与给他这本书的人初遇的那天，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一切都因这本书开始。
丁程鑫翻开封面，看见第一页上用荧光笔标注出的一段话，因为时间久远，只剩下淡淡的印记——
“我本想今年冬天就死去了，可正月里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身和服作为新年礼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拿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手指拂过纸张，在悄无声息中，一滴眼泪安静地落下，洇开了油墨印的文字，视线里的字迹也渐渐看不清晰了。
丁程鑫的眼眶越来越烫，心脏却好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得几欲裂开。他轻轻放下这本书，转而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夜深了，月亮也躲进云朵里了，整个城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丁程鑫的心里，也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怎么撕扯，都无法把它揭开。
如果说刚刚他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的话，那么现在，他的心是彻底死掉了。
在漫漫长夜里，他终于开始怀疑，那个他一直都不曾怀疑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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