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仿佛跌进了无底的冰窟,湖水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往骨子里钻,一直逃进骨髓里,鼻腔里涌进污水,随之而来的是刺鼻的窒息感。
身体在一点一点往下沉,水平面离自己好远好远,水面上亮着光点,他伸手试图抓住,却始终握不住那一小片光亮。
从阴暗的水底,不知何处伸出许多黑色的形同海草的触手,缠住他的身体各处,绕着手腕与脖颈,蚕食着茉莉凋零的花瓣与落叶,将在海中沉浮的茉莉往刚黑暗的伸出拽去。
他听见了,来自深处的恶魔的低吟。
“过来,我的孩子,到自由中来。”
身下的恶魔一遍遍嘶吼着,迫不及待的张开爪牙迎接洁白茉莉的到来,企图将他吞噬。
“宋亚轩,宋亚轩……”
什么声音?
“宋亚轩,宋亚轩……”
声音像是从一个格外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模糊不清,好不真切。披着圣光,于是多了一层朦胧感。
谁……谁在说话?
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还有些熟悉,宋亚轩睁开紧闭的双眼,看见一只手,穿过海绵,向自己伸来、。
“宋亚轩,醒醒……”
声音空荡荡,钻过耳膜在大脑里回响,是整点的教堂顶端的铜钟被敲响,于是声音传到千里之外。
醒醒,醒醒……
……
再次睁开眼睛,又是熟悉的房间,海草与水怪都不复存在,身下是柔软的皮毛地毯,散落着几个抱枕。
但他现在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意识回归后,宋亚轩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没有冰冷入骨的湖水,而是温暖的臂弯,耳畔贴着那人炽热的胸膛,入耳的也不是来自恶魔的低吟,而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开口,声音却像乌鸦一般嘶哑。
宋亚轩“耀文。”
刘耀文“我在。”
刘耀文应的很快,不敢多迟疑一秒钟。心里在这时短暂的空白了几秒——宋亚轩从来没有叫过自己“耀文”,但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天这样叫自己了。他通常都叫自己“刘医生”。
刘耀文也曾经幻想过,宋亚轩最终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对自己叫出这两个字。也许是在浪漫的西餐厅,两人之间隔着烛火,宋亚轩的眼睛在摇曳的火光下闪着光;又或许是在深夜的床榻,身下的人陷进被单里,细软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腰,眼眶泛着情深的红。
但,肯定不是现在的这番情景。
像一只被遗弃的小野猫,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就这么呆滞的看了刘耀文几秒,仿佛是在确定眼前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梦境。他伸出手,抚摸过刘耀文的脸庞,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下一刻,他突然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刘耀文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去擦拭他脸颊上的泪珠。
刘耀文“不怕不怕,我在呢。”
泪水打湿了衣衫,宋亚轩紧紧攥着刘耀文衣服的领口。
宋亚轩“刘耀文,抱紧我。”
刘耀文没有说话,炽热的肌肤相贴,滚烫又真诚。
抱紧我,让我确定身边的人,真的是你。
宋亚轩幸福的闭上了眼,其实当宋献中再一次找上门骚扰他,向他要求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害怕着的。他没有开门,宋献中就在门外不依不饶,像是不会累一样的砸门。
砸门声一声声挤进他的耳朵里,连带着无言污言秽语一通砸在他的心脏上。
他把自己扔进卧室,躲进床与衣柜之间的缝隙里,倒在毛绒地毯里,摸索着在床上找到自己的手机。
不知道为何,只是在即将坠入深渊的前一秒,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那张面孔,在圣光下笑着,还有他曾经对自己说出的那句。
刘耀文“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之后做出来的动作,好像都是手指不由自主做出来的,点开通讯录,点下了排在第一个的那个名字。
几声“嘟嘟”声过后,便听见那人的声音,穿过听筒,夹带着电流传进耳中,眼泪在下一秒紧跟着落下。他听见几声鸣笛声划破黑暗的夜空,接着便是刘耀文带着焦躁的一句——“宋亚轩。”
在那一刻,藏匿于污泥之中的神明终于现身,却不带丁点泥藻,伴随着唱诗班的圣歌,稳稳地降落到被荼毒的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