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腥咸,也许是它曾吻过尸体;沙砾黏湿,也许是它曾浸过鲜血。”
海边,白浪翻涌。
女孩踩在潮水打湿的沙滩上,她一袭白裙,像朵云。
“吴警官,您跟我说那么多干嘛,您很清楚,我已经从根里烂透了呀”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很快就被一阵海风吹散了吴警官不知道该怎么做,无论他说什么,女孩只是站在海边,任由潮水一次又一次漫过脚踝。
他怀疑,现在即使是一阵不大的浪潮,都能将瘦弱的她立刻卷入海里。
“我曾经见过一只狗,它被卡在下水道口,露出来的只有头和半截身子,眼睛灰蒙蒙的。您猜猜,后来我发现了什么?”吴警官有预感,那只狗的遭遇恐怕不会好,但他也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我走近看它,发现它的眼睛是瞎的;伸手摸它,发现它的前爪趾甲是全部断裂的,凝着血块;拿包子喂它,发现它的尖牙是被人敲碎了的。”
“那周围人来人往,可除了施舍式的一瞥,他们什么都没给它。您知道为什么吗?”“你可以拨打动物救助中心的电话,你能救它的。”
“呵,然后呢?带着满身伤痕,满身病痛地活下去吗?您不懂,对它而言,死亡是惊喜,是礼物。”
她转身看着月光洒落的大海,一层一层的海浪向沙滩推过来。
“看来这里马上就要涨潮了…”
吴警官趁着女孩转身凝望大海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小心靠近。等到他终于抱住了女孩,刚要往回拖的时候,却听到了女孩的笑声。
他眼角一抽,下一秒就感觉全身一麻,直接瘫软在地上。
女孩从他怀里钻出来,手上握着他先前别在腰间的电击棒。
终究是他大意了,这女孩可是一起杀人案的嫌疑人啊。
他在晕过去前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女孩握着电击棒向他走来。等他再次醒来,自己躺在沙滩上,电击棒好好地别在腰间,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警局派遣数位警员搜寻多日,未果
女孩若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除了畏罪潜逃,好像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那起案子,最终将女孩定为凶手,卷宗密封入袋,锁进档案室里
一切都步入正轨,至少吴警官这样觉得,直到女孩的班主任找到了他那是个极漂亮的女人,是吴警官刚走进咖啡馆就注意到的漂亮,很招眼。
在客套寒暄时,吴警官注意到女人眼周遮不住的青黑,以及她的左手始终紧握着咖啡杯,骨节攥得发白。
“吴警官,那起案子…”
“抱歉,”吴警官打断了她,“警局有规定,我不能向你透露案情。”
女人讪笑了下,抿了口杯中的咖啡。“她找到了吗?”
“暂时没有”
“那案子定案了吗?”
“嗯”
女人松了一口气,犹豫片刻,从提包里拿出一本破旧,甚至脏污的日记本
“这些天我总做噩梦,我知道是她在怪我。可如果校园欺凌的事被抖出来,学校的名声,我的职位都保不住,我还要靠薪水生活”
“所以,你先前对去学校了解案情的警员撒谎了“嗯…再说了,法不责众。三年,她只要忍过三年就好了…”
吴警官只觉得一阵怒火在心头窜起,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保持镇定
“这本日记是那女孩的?”
“嗯,先前放在她桌肚里”
“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吗?”
女人低下头,小口抿着咖啡
沉默半晌才答道:“能把日记本给你,我对她,也算仁至义尽”吴警官咬着后槽牙,职业素养让他把所有脏话卡在嗓子眼
“你,不配为人师表。”他说完,黑着脸拿上日记本离开
吴警官走后,女人像被抽走了全身气力。恍惚间,她想起了女孩最后一次向她求助时,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她只是个老师,可女孩把她当作无所不能的神明
等回到家,吴警官靠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根烟。白色的烟雾让他想起了那天女孩穿的白裙子和她身后洁白的浪花。
将烟头按灭,吴警官翻开了那本沾着黑灰和暗红血迹的笔记本。
这本日记并不厚,每一页的文字也并不多,但却实打实记录下女孩的声声悲鸣。
她还处在花一样的年纪,也没有碍着谁,为什么却被逼着枯萎。在翻动过程中,从日记本里掉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
照片的背面还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喜欢海风咸咸的气息,踩着湿湿的沙砾,人们的骨灰应该撒进海里。”
那女孩喜欢海吗?
吴警官想起了最后一次他见到她时的场景,也是在海边。“如果身体里住进了恶魔,我又该如何杀死它?”这是日记本的最后一句话。
吴警官眼皮一跳,有种猜测在他心里破土而出。
也许,他和警局里的调查人员都错了。那女孩根本就没有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