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圣旨,已经传到了清河漼氏,漼三娘看到宫中来的太监,问道“公公有何事?”
太监笑了笑,道“三娘子,我这次从中州远到而来,便是来送太后口谕。”
漼三娘笑了笑,问道“什么口谕啊?”
公公说道“请三娘子速速去西州边关,将漼时宜带回中州,与太子赶快完婚。”
闻言,漼三娘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收了回去。
“公公......此言当真?”
“当真。”
“可是......吾儿学艺还未精通......”
“三娘子,以漼小姐的年龄早该出师了,”漼三娘的话还未说完,太监就抢话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三娘不敢,三娘......这就收拾去西州,将小女带回。”
太监这才眉头舒展开来,微微颔首,走了。
一日。清河便可抵达西州边关。
漼三娘来到了王府门口,门口的王军拦下她,她道“清河漼氏漼三娘求见。”
王军各自看了一眼,道“我们进去禀报殿下,三娘在此等候。”
也就在漼三娘颔首后,他们才进去。
此时,漼时宜正在跟周生辰在书房下棋消磨时间。将士来到了周生辰面前,拱手说道“殿下。”
周生辰眉头一皱,道“怎么那么没规矩啊?不知道我的书房不能随便进入吗?”
将士闻言,连忙下跪,道“末将知罪,只是,门外清河漼三娘求见。”
漼时宜听到后连忙起身说道“阿娘来了!”
周生辰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下,道“你先下去吧,请她进来。”
“是。“
漼三娘进来后,漼时宜上去就搂住她的胳膊,或许漼三娘还不知,漼时宜已经会说话了。
”阿娘。“
这一声阿娘不知在漼三娘的心里盼了多久。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见女儿叫她一声阿娘。
”时宜,你......会说话了?“
”嗯,是师父教我的。“
漼三娘看向周生辰,准备下跪,却被周生辰扶了起来,道”三娘子请坐。“
漼三娘坐下后,说道“殿下,三娘突然前来,是不是想知道是为何?”
周生辰点点头。
“殿下,三娘此次前来,是为接小女回中州,尽快与太子完婚。”
此话一出,周生辰和漼时宜都愣了。为何如此突然?
漼时宜手足无措,道“阿娘,我……”
“我与殿下说话,你插什么嘴?”
漼时宜还没说完,漼三娘就制止道。
周生辰还没有反应过来,漼时宜要走了?
他强颜欢笑,问道“何时走啊?”
“明日。”
明日……为什么……这么快?
“好。”
漼三娘走了。
漼时宜的眼里充满泪水。
她不想走。
漼时宜回到自己的屋里,躲在房中哭。
漼三娘来到了她的屋子,漼时宜在书信里与漼三娘说,不想离开西洲。
“时宜。”
漼时宜抬眼看来。
“阿娘……”
“时宜,你说,想一生与西洲,是不想嫁人,还是想嫁的人,你不能嫁?”
漼时宜没有接话,只是默认。
“娘,为什么我还没出生就被指腹给太子?”
“为了漼家。”
为了漼家,牺牲女儿?
“时宜,阿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你也要为家族考虑,若是你不嫁,南辰王氏,清河漼氏,都逃不过,为了他,你必须离开。”
“女儿知道,女儿一定铭记在心……”
漼三娘走了出去。
然而周生辰,一人在书房中泣不成声。
他当年在中州立下的誓,如今后悔也无用。
不管后不后悔,它都是有意义的。
傍晚,漼时宜送来膳食,敲了敲周生辰的房门。周生辰本就心情低落,一听有人打扰,略显烦躁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漼时宜的声音传入周生辰的耳朵里,那一瞬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来给你送晚膳。”
周生辰换过来后,打开了门,漼时宜能看到他的两道泪痕,“我有要紧事要处理。”他推脱,不想让漼时宜看到他的眼泪。
然而漼时宜却笑道“能把灯烛点开吗?”
她笑得,如此牵强。
周生辰则又是一愣,随后走到了灯烛,点开了玻璃盏。漼时宜把饭菜放到桌子上。
他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强忍泪水。
但还是活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周生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往嘴里。
“好吃吗?”
“好吃。”或许以后,再难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了吧。
漼时宜起身去拿酒,周生辰也等着她,这就当作临别的一顿酒饭了。
过了许久,漼时宜才回来,周生辰看着她手里的酒倒在杯子里,周生辰想要用手去拿,却被漼时宜拦住了“这是十一的。”
周生辰闻言干脆直接拿过酒壶,倒入自己的碗中,端起碗道“我拿这个陪你。”
漼时宜微微颔首,将手里的酒喝掉了。
两人如此喝酒,就喝到了通宵。
周生辰不常常让漼时宜碰酒。这一次是例外。
周生辰把漼时宜抱到书房的小窗飘上。
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抱她回屋。
可是漼时宜,却没有要把他松开,而是紧紧攥着他的手。
下一瞬间,周生辰只觉得腰间一紧,竟是被漼时宜搂住了腰。她哭了。
“我还记得,拜师那日,你穿的什么。”
她哭着,说着。
“是吗?”周生辰勉强笑了笑,道。
“你还记得……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裙吗?”
她抽泣着问道。
周生辰倏儿想起,那日她身着素色长裙。
“记得。”
周生辰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你也……沐浴更衣吧。”
可漼时宜却宛如没有听到一般。
一直抱着他不肯松开。
直到漼时宜睡下,周生辰才离开。他要回去,找那件衣裳。那件漼时宜说的,拜师时的那件衣裳。
半路遇到了凤俏“师父!”
“怎么了?”
“您要去哪儿?”
“我去找件衣裳。”
“议事厅有人找。”
“谁啊?”
“漼侍中漼大人,”凤俏说道“说是带来了太后的口谕。”
周生辰走到议事厅。
“漼大人。”
“殿下,臣这次前来,一是为了送时宜去中州,二是带来了太后的口谕。”
“请说吧。”
“太后说了,虽坊间传闻不可信,但南辰王府和漼氏乃是天下士子文人们所景仰的名门,“他道”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最好的办法......还是请殿下收漼时宜为义女。”
翌日。
漼时宜来到周生辰面前时看到了他的衣裳登时眼泪滚落。
她记得拜师之时,见他穿过一次,那日,她手中端着茶杯,不会言语,手中的茶杯中摇摇晃晃出现了一道道涟漪。每一步都不敢分神,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
“时宜在家中,被唤作十一是吗?正好,我已经有十个徒弟了,你今日入我王府正好是第十一个徒弟我也叫你十一可好?”
漼时宜知道,那日一拜,是拜他为师,今日一拜,便是拜别师徒名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双腿下跪,头抵青石板。
“弟子漼时宜,拜别师父。”
周生辰说了一句“皇太后有懿旨,让我收你做义女,十一,你愿意吗?”
她闻言,微微摇摇头,今日一拜,便是了解了收徒情分,她不想跨出王府,还与他有这样的牵绊。
只见周生辰微微一笑,道“好。那本王,便抗一回旨。”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半跪下来,她伸出手指,想要碰碰他的脸,他抬眼看来,她尴尬的不知是收手还是坦然的去碰碰他的脸。
在她犹豫不决之时,他的头往前凑了凑,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固执的从他的眉眼划到了鼻梁。
美人骨。这骨头究竟有什么特别?可以连王室都忌惮,可以让天下人传颂......
她的手离开了他的脸,周生辰问道“来了西洲十年,十一还没有见到完整的西洲城?”
漼时宜颔首,忍不住遗憾的笑了。
“走,我带你去。”
周生辰道,漼时宜摇摇头,道“阿娘说,坊间传闻……”
“不用理会那个。”漼时宜还没说完,周生辰就拉过她的手,走了出去,拿来了黑风纱帽,遮住了她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