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后。
盛夏。
下午三四点的日光灿若金子,洒在勺子形的小河河面上,河面如同一面光滑镜子。
近岸处有植根河里淤泥的水草,圆圆的小荷叶般连成片,或纤细碧绿的枝干在细细微风里轻轻摇动。
天地被日光映得明亮如一幅辽阔山水画卷。绿的树,清亮的水,山坡上斜展开的棕红色田地,也被日光映得发亮。
远远地,似隐隐传来火车隆隆声,和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雀儿叫声相遇,便愈发模糊了。
空气是较为炎热的,若执意在外边跑,是必定要汗流浃背的——靠小河河沿的板栗园里却甚为清幽。
板栗园尽是树,老树都生得歪歪扭扭、枝干盘虬,树干却粗壮得很,每条分枝上,由那一个芯儿散开的长长绿叶,如散开的一簇簇剪好的花,从枝尾延伸到树梢,错落着在蓝悠悠的澄澈天空下。
其中一颗甚粗的老板栗树上,粗枝连接处,斜躺着一个穿简简单单白衬衫的少年,七分裤下露出的一截纤细脚踝在绿叶掩映下,白得仿佛能发光。
少年两条手臂交叠枕在脑后,恰垫在一根棕黑分枝上,脑袋上顶着本摊开的蓝封书,直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小巧白皙的下巴;一条长腿伸展,脚蹬在两条最粗的枝干交接处,另一条腿放在这条上,似翘了个二郎腿。
园子里茂密的枝叶挡住了灼热日光,清风凉悠悠,树干到参差落着旧年板栗壳的地面,大部分是遮了日光的清凉阴影,间或流动着斑驳金色阳光。
树上脸盖着书这少年,似乎睡着了。
“落落、落落!”树下,男孩子变声期略带沙哑的嗓音突兀响起,虽哑了点儿,总体音质却脆脆的,很响。
响度确实有点大,树上的少年随之腰肢略颤了颤,人坐起来了点儿,一只手拿下脸上盖的蓝封书,朝树下望过来,露出一个十分灿烂可爱的笑容来,哪有半分睡眼朦胧的模样:“哎!在呢。”
琥珀色澄澈的眸子,唇红齿白,俨然一漂亮精致少年。
“我们这是要回家啦?”简落手腕一撑,灵活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拍了拍手上沾的灰。
喊简落的男孩子瞧着年纪更小,但个子高,似乎比简落小三、四岁,但个子和简落差不多了已经。
他皮肤有些黑,还有些粗糙,但五官耐看,尽管尚未长开。
简落如今十八岁生日已过。
不过光看外表,简落长得真是显嫩……还跟十五六岁似的。无怪乎这孩子总爱脸皮忒厚地说自己超级可爱。
“嗯。”侗陆点点头,笑得很腼腆,仔细看来耳根还有点红。
“你的耳朵怎么了?”简落把落在树杈上的书随手一抄,握在手里时,瞥见侗陆耳朵红红的。
怪好玩的,又有点奇怪。
“是天太热了吗?”简落疑惑地眨眨眼,因为好奇,还往侗陆面前凑得近了点儿。
侗陆额角的确有薄汗,这下子他耳根更红了些,点头却点得重重的:“对……天太热了……”
“哈哈,”简落笑眼弯弯的,“你真的好容易脸红啊,要不就是耳朵红,天一热都会红。”
侗陆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只沉默地笑笑。
两人便结伴走在乡下栗园的土路上,回家。
哪个家呢?——自然不是简家。
是简落家关系较远的一伯父家的女儿……未婚夫的家。
伯父家最大的堂姐和家庭背景在农村的凤凰男订婚了,简落和堂姐关系不错(臭不要脸的简落落和不少小姐姐关系都不错),趁暑假堂姐来这三灯镇的乡下住,简落也撒撒娇跟着堂姐来了乡下。
他早就想来农村玩了,这下终于得偿所愿,那叫一个开心;堂姐貌似还挺乐意有他陪着的。
艺考和高考成绩都已出来了,简落考上了B市影视学院影视表演系,距开学还有近两个月。
侗陆也是这村子里的小孩,和堂姐未婚夫家有些亲戚关系。
既然侗陆来喊简落回家,简落便挺干脆地就拍拍手跟着人家出林园回王家村了。
只是令简落万万没想到的是……路上,侗陆说,简落哥哥明天会来接简落回家。
……晴天霹雳。
简落内心默默嘤嘤嘤:
嘤嘤嘤,他不要回家,他爱农村,他爱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