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于婳走后,简落只在某天,听江幼幼转述了几句,说他妈妈打电话来,很关心他。
听着是有“关心”二字,可其实,连亲自和简落说几句,都没有。
连下了这些天的雨好不容易似真消停了,江幼幼从公司加班回来,已很晚了。
她是个底层小职员,做着些少有技术含量可言、沉闷,且似乎毫无前途的工作。今天加班,故未去夜总会。
她今晚未如之前般清洗折腾完自己便去睡觉,而是想了想,坐在床头,给于婳发了条消息,问她哪天回来。
过了两分钟,于婳的回复说,再等等。
又随便扯了几句,江幼幼轻轻叹了口气。面上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纠结来。
“婳婳……你还要继续坚持吗?落落毕竟还小,你也还年轻,如果安定下来,对你们都好。”她继续给于婳发的一条消息,如是道。
“为什么不坚持?当年我生下他,就是为了光明正大进简家大门。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说那女人身体都糟透了,一药罐子,熬啊,看谁能熬过谁?是,我还年轻,所以我就是爬,也要爬进简家。”
——于婳的回复来的很快。
他,自然是指简落;那女人,是简落生父的原配夫人,彼时,原配还未离世。
是啊,于婳二十岁的花样年纪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连夜逃走,自知原配强势,死活不愿打掉孩子,东躲西藏至今,为的什么?
爬进简家。
熬啊,且看她带着儿子,与原配谁能先熬过谁。
江幼幼的手指顿了顿。
她知道,于婳的脾气,若真能劝得动,这些年不用别人,她自己早便放弃了这豪门梦。
删删改改,江幼幼终是只发送了两个字:“好吧。”
一口气,再次叹出。气息比上次稍重一些。
这时候的她们都未能预料到,近十年后,于婳在产房拼了命生下的孩子真的入了简家;
而她自己,在两年后,比原配夫人去世的,更早一步。
*
没有大人的家里,一个短腿小娃娃,一个少年,彼此之间气氛倒没什么诡异的。
小娃娃看着天真无邪,虽然聒噪,但并没什么很惹人厌的举动——这自然是因娃娃并非原装的六岁。
吵是吵了点儿,可每天看着都没什么心情特糟糕的时候,还总是纯粹且很有感染力地笑。
有他在的时候,比少年一个人,空气要活跃得多;触手可及的温度,也要暖得多。
这样下去,恐怕忍不住会,习惯于如此吧。
深夜,简落侧躺在被子里,毫无形象、头发乱乱地窝在苏离旁边。
他并不晓得自己的身体有多软,抱着多么舒服,只是觉得少年的身体温度够合适,热热的,贴起来很“得劲儿”,便自顾自地抱着对方的胳膊。
可是今天,他没能睡着,再睁着大眼睛观察苏离,发觉苏离似乎也未睡着。
他放开苏离的胳膊,动作小心地,转过身来,躺平。
顿了顿,忽然声音低低地、轻轻地问:“苏离哥哥,你说未来是什么颜色的?”
小孩子的声音,软糯、稚嫩,此时含了点点的,小迷惘来。
似站在枝丫茂密的分叉路口,找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