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市即使入了夜,好似仍难以沉静下来,只与白日相比,节奏似乎缓了许多。
尤其愈靠近中心,愈是不眠的,也愈是不夜的。
有时抬起头甚至会觉得,夜幕不是夜幕,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大罩子,用污染般不朽不休的光线粉饰,用下面的百态流离粉饰,然后共同,伴着笙歌、伴着各不相同的无数面孔、伴着微笑,等待沉沦、走向灭亡、最终毁灭。
不过有时候,在某些地方,它又是宁静的。
但绯色里,显然并不宁静。
绯色是黑街的一家酒吧。
黑街的酒吧并不只这一家,但绯色显然——人气是最高的。
绯色啊,每当入夜后,便是最快乐的时候了。
今晚亦如此。
在黑暗与迷离的灯光、音乐里,在喧嚣中,在疯狂扭动的人群、裸露的肢体与模糊的面孔间,白日里一切的枷锁都仿佛挣脱了、扔掉了,然后只要,尽情快乐便是。不论黑暗中滋长的,是欲.望,还是扭曲。
只是今晚,绯色里,似乎有个存在,总与这里格格不入,很突兀。
是在那个靠近简落的位置,坐着两个男人,大概比较年轻的样子,一个肤色略黑,但面庞轮廓俊朗;而另一个,上身白衣,一双长腿近乎逆天,黑发,神色看不大清,但皮肤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得几乎发光,通身自带的某种气场,过分冷静,好像自然而然地便能将人群与他隔离开来。
他看起来过于清俊了,且那自然流露的气场,总与这儿显得难以融入。
自然是吸引人的,也是令人往往莫名地,难以走近。
不过此时,这个男子,其实已醉了,只是面上不显。举止虽也若平常,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眼前的景象,已有些模糊,开始有些晕眩,影影绰绰的,比实际所呈的模样要摇晃些。
即使他的眼神淡定又冷静,一点儿也不似醉了。
“哎?”他对面那容貌俊朗,但肤色略黑的男子咧开嘴,一边眼睛眯起来,似乎在仔细打量,且笑得无端有点欠扁的味道:“‘别人家的小孩’模范式长大的林何忌先生原来酒量,还是这么不济啊。”
因为周边实在是吵,噪声大得跟要沸腾似的,这人说这话时声音不小,几乎有点吼的感觉。
林何忌显然不愿搭理对方的样子,只是看似很冷静地用目光扫了一下那边几乎要燃着起来了的人群,很短暂,然后道:“我去下洗手间。”
正笑得略欠扁的男子一听,正要继续调侃,这时,林何忌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
虽然铃声已淹没在嘈杂中,如细流入江,几乎半分踪影不见。
“哎哟,这大晚上的,是哪位可爱的小姐姐啊?”
“……”
林何忌定了定神,拿过手机。上边显示的来电人名字——
是可爱没错,但并非小姐姐。
是简落。
林何忌此时脑袋里已然有些不甚清晰了,醉意已升,眼前这名字,更无端使得他的心情再次纷乱如麻。
他也不知怎的,就任屏幕亮着,未有任何动作。
几秒后,屏幕上显示已挂断。
他松了一口气。可心底不知为何,在下一瞬掠过一丝无来由的不安来。
他只当是错觉。
而在来电的人那边——
身材纤细的男孩子急促地喘息了下,肩膀被一只陌生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