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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院

十六岁的夕阳

总是听别人说童年好啊。但我从来没有觉得童年有什么特别的。

  无忧无虑?对于我来说可能是诚惶诚恐吧。别人都是想着我今天来玩点什么,而我在想着今天不要再挨打了。

  我不记得我一共挨了多少次打。但是听他们说,我平均每天两次。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顽皮呀?但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会哭的小孩都叫顽皮。

  可以这么说,我身上的疤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我身上的痛从来没有减少过。

  看到这儿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好可怜啊?但其实儿时的我并没有这么觉得,因为无论哭得多凶,只要我看到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就会马上笑出来。

  我的记忆在很久很久之前可能就被开发了,也许是在我第1次说话的时候也许在我第1次哭的时候。

  在我的梦中,我好像经常扒着窗台哭着喊妈妈。从模糊到清晰,从牙牙学语只会喊妈妈,到后来。

  妈妈会在园子里,种我喜欢吃的玉米,黄瓜,甘蔗。她会在院子里一边唱着歌一边洗衣服。他会在大枣树下扒出一颗“水晶球”,然后洗干净给我。

  每天天不亮我们就要起床,妈妈要送我去很远的地方上学。我会很懂事的帮妈妈打扫整个房间的卫生。

  记得我坐在妈妈电动车的后座上,唱着歌。那个时候从来没有人说我唱歌很难听。

  到了冬天妈妈会拿很厚很厚的棉袄把我裹成一个红色的大粽子。

  妈妈接我放学回家,我坐在后座上昏昏欲坠,然后我就从后座上掉下来了,摔在了马路上,但是我还是没有醒,我还要睡呀睡呀,等妈妈发现了从座位上下来把我抱回去。

  那时候的爸爸也是充满童真的。每到下雨天,我俩就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他把被子的一端变成一个很大很大的半圆,说这就是熊洞,我这只老熊要冬眠了。

  于是老熊小熊一整天都没有起床。床边都是妈妈训斥的声音。

  自从妈妈从大枣树下给我找到一颗非常非常漂亮的玻璃球后,我就围着那棵树转呀转呀。

  但是妈妈会警告我说树上的枣子现在不可以吃,吃的话你屁股上会长很大很红的斑点。

  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枣子没有熟之前吃过,但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吃过没熟的枣,也没有长斑点。

  刚刚才认识到一些动物的我在我家房子旁边,竟然看到了一只刺猬。妈妈拿着铲子给他挪了窝。

  下雨天后我会抓很多很多的蜗牛把它们装进罐子里。

  爸爸会陪我一起数个数,会帮我看哪一个最大。

  曾经爸爸教我写了一篇关于蜗牛的作文。他查完资料跟我说,你有一天就把蜗牛的眼睛给剪掉了,然后有乳白色的液体。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我说,看你多残忍。

  小时候我家的房子比较偏远,周围就住了一个老爷爷,并没有什么小朋友陪我玩儿。

  那个时候我好像满心满眼里都是我的妈妈。

  跟她去园子里,看她种蔬菜,然后我在旁边和蚂蚁玩。跟他看一堆我都看不懂的电影电视剧。

  她会教我画画,教我画云彩,会教我叠纸,教我叠“猴子爬树”。

  她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打我。会因为我咽不下药片,写作业慢,掉进了泥坑里打我。

  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记过她的仇,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全世界就是妈妈。

  因为我觉得她还是爱我的,记得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每次我醒来都是妈妈抱着我在哭。

  每一次打针痛得我大哭的时候也都是她在陪着我哭,在努力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住院的那段时间天还没有亮,她就去给我打早饭,我每一次吐在身上,她都会马上给我脱下来去洗。

  记得院子里面还有一只大黄狗,每次他叫的时候,我都会坐在他的对面和他对叫。

  但每一次叫他都是提醒我,是爸爸回来了。

  后来家里有好多的动物,比如说鸡,鹅。

  我家的鸡那时候都是会飞的,他可能会一扑翅膀就飞到了屋顶上。

  连鹅也都充满了灵性。每次我上厕所的时候他都会跟着我,然后猝不及防的啄一下我的屁股。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小的时候对父亲的记忆好像并不是很深。只知道他做错了事情,妈妈会和他打架。

  但那个时候爸爸真的很少打我。可能那个时候我还是他的宝贝吧。

  后来在我小学二年级升三年级的时候,我家搬上了楼房。

  我从来不觉得那个院子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那只是一间土房,有这么一群的动物,植物还有老鼠。一年两年我都没有留恋他。

  可现在我却经常的梦见他。那个时候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纯粹。没有什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与其说我是在怀念那个院子,其实更可以说我是在怀念那时候的妈妈。

  这个和我站在一起,都会被别人误会成姐妹的妈妈。

  那个时候她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能感受到她很多很多的爱。会抱着我哭,抱着我笑,抱着我睡觉。

  也是一件对我不重要的事情,让她成为了现在的妈妈。

  二胎可能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话题吧。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噩梦会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有几次我是在父母的哭喊声当中醒来的。没错,孩子又掉了。

  一次次的中药,一次次的保胎,一次次的流产,一次次的进医院。

  有人说我就是个丧门星。因为除了我以外妈妈掉了的那几个孩子都是男孩。

  无论几个月他都掉了。

  当时我不知道什么叫流产,我只知道弟弟没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不高兴。

  我只知道每个这样的时候,我都会面临被抛弃。

  我像是一个包袱一样被抛来抛去。今天跟着外婆生活,明天跟着奶奶生活,后天又是姑奶奶,大后天又是舅舅。

  6岁的我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寄人篱下。好多次我在周围人的鼾声中醒来,望着黑暗。

  我不敢哭,不敢闹,不敢说想妈妈。我怕挨打。我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的流眼泪。

  那个时候我不敢听到妈妈的声音,一点都不可以。因为听到她病态的声音,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小时候不好上学,奶奶就会跟我说,如果你不好好的进去的话,你就永远看不见你的妈妈。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不愿意跟爷爷奶奶回家。我从车上下来,然后跑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在找我,我就躲在了一户人家。

  夜深了,我终于出来了。但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的爸爸,骑着摩托车从后面一把薅住我的衣领。

  我被带回爷爷奶奶家扔到铁树上面。爸爸就对着我的身体打呀踹呀骂呀。铁树的刺一根一根扎进我的皮肤。而我的所谓的爷爷奶奶没有说过一句为我求情的话。

  那个时候我就很想妈妈。我想妈妈如果在这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但事实是我确实想多了。

  我一年级的时候,被老师拿教鞭打了。我特别的恐惧。我想爸爸妈妈为我做主。我不想去上学。可是没有人去在意一个孩子的恐惧。他们只知道你必须去上学。

  在我闹着不想上学的时候,并没有爸爸妈妈的安慰。却是一个又一个的亲戚将我整治。

  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他们就那么随意的将我扔在一个陌生人的家。

  整整两个多月,我在思念痛苦怨恨中度过。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妈妈哄骗地把我带到爷爷奶奶家。她将我直接遗弃在那里。

  狠心的姑姑,直接薅着我的衣领走进里屋。然后锁门。

  我透过纱窗看着妈妈和奶奶,有说有笑的往外面走。我拼命的在喊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她都没有回过头啊!

  姑姑将我狠心地丢在床上。拿一个扫把顶住我的下巴。她整个人直接压在了我的身上。

  直到我喘不上气,晕了过去。

  从那天以后,我的整个世界算是完整的破碎了。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单纯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办法,一边哭一边看着电视笑了。

  16年后的今天,妈妈问我为什么总爱关着门拉上窗帘。我说我不想看见你们。

  可能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不值得我去回忆。但院子里的妈妈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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