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冬儿把岚澈带回落辰宫后,他便睡了整整十日,就连天帝召见,冬儿死活都不让那传召的宫人进落辰宫打扰小主人休息。
待岚澈醒后,宫门外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了绪,冬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天帝陛下说了,今日再召不来你家上神,我就要被贬去凡间了!求你们了不行吗……”
“那也不行,上神正在休息呢,不可有人打扰,你还是快快请回吧!”自打岚澈回来后,这几日看守宫门的便是了绪,无论是白苏上神还是岚澈上神都于他有恩,他可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家上神是因为喝醉才不去见天帝的,这点面子他得护好!
冬儿一直在宫门上方徘徊,那宫人想偷偷溜进去,却被冬儿抓了个正着,硬生生地把他揪了出来。
闻声,岚澈走了出来。
“何事?”
“上神终于肯出来了!这下小神的官帽可保住了……”随后那宫人正式的鞠了一躬,形色有些着急,说道:“天帝陛下召至尊上神觐见,请上神速去凌云殿待命。”
“是。”
……
凌云殿是天帝的私室,自然没有九霄云殿、灵霄宝殿那样气势宏伟、翔云集聚,但也不失高贵辉煌。
岚澈到时,天帝坐在白色宝座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天书。
“陛下,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天帝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台下的岚澈,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倒是岚澈你啊,终于肯出来了。那日在大殿之上,你受封之后便匆匆离去,本帝还没来得及给你赏赐呢……所以这次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想要什么?”
“我……”岚澈想了想,他能要什么,无非是想能和那人在一起,可是尘暮已死,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份荣耀不过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的,说到底,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臣保护天界,是臣的职责,不过是尽职而为,无需赏赐。”
难道这么一个名号还不够讽刺他的吗?什么赏赐……呵!都是自己讽刺自己,不过是一些借口罢了……
“既然你不想要,那本帝也不能勉强,本帝说过,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你在落辰宫里歇息了几日,想是斩杀魔尊时受了些伤或是乏了;你母亲也曾说过,你这性子不喜欢拘束,但偏偏被拘束在这天界,那本帝就允你假期,赐你天御令,六界之内,四海八荒,岚澈你随意云游,权当散心修行。如何?”
天帝挥了挥衣袖,手中便幻化出一块白色的御令,这便是天御令,它与天界其它御令不同,通体雪白,中心刻着七朵祥云,用朱砂笔勾勒而成。此令一出,六界之内畅通无阻,甚至天地为之撼动,除魔界外,五界之内无不臣服!想必天帝送他此物,另有深意。
“此物甚为重要,陛下还是收回……”
“岚澈,本帝相信你,这天御令不只是为你扫清前行的道路,更是能保你在六界平安行事。”
“……”难不成……岚澈怕的还是来了。
“如今那魔尊已死,魔界势力削弱大半,但其中个别魔族蠢蠢欲动,伺机待发,甚至都有传言魔尊已再世重生……岚澈,本帝希望你能够再探虚实,无论结果如何,那些魔族势力不能留,魔尊更不能留!”
狠人,简直是狠人!要论他道徽(天帝)如何坐上这天帝之位的,那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岚澈已经毁了一个尘暮,如何能再去毁了他的一切?尘暮用了万年的时间收复魔族,壮大魔界,都是他的心血,那里是他最依赖、最爱的世界,若是毁了……
岚澈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了。
可他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当初想的功成身退都是幌子,在天界利益面前,他自己的一切都可以忘却。尘暮于他,不过是私情……
回落辰宫的路上,岚澈一直想着此事,哪是天帝征求他的意见,分明是命令!
“怎么了岚澈?走路都心不在焉的。”
声音从身后传来,岚澈回眸一看,原来是正缘尊神。
所谓正缘尊神,那便是凡间所称作的月下老人,牵红线的月老。
“老夫我啊,近日闲得慌,有什么烦心事呀?与老夫说说,没准老夫还能帮帮你!”
别看那正缘尊神活了十几万岁,简直一副童颜鹤发,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闲暇的时候,就喜欢仗着自己年纪大,跑到别宫里调戏调戏他所谓的“孩儿们”,照仙纺宫祁湘上神的话来说就是“一大把年纪了,都不知羞耻!”
岚澈只撂下了一句“无事”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了。
“别走嘛!小岚澈,小澈儿,岚澈啊……你等等我呀!哎呀——老夫的腰!”
正缘追不上人家的快步子,带着哭腔冲过去,却不料撞上了那祁湘上神。
“谁让你走路不看道的!”祁湘跺了跺脚,怎么又遇到这老头子了?真是不顺!
正缘扶着腰,笑着说道:“哟!这不是祁湘么?怎么今日有空出仙纺宫了?”
“怎么?本上神出宫还得向您老报备一声?”祁湘白了他一眼,本上神想干什么你管得着吗?简直多事!
“是是是,老夫多嘴了……那请问祁湘上神这是要去哪呀?”
“落辰宫。”
“巧了,老夫也要去呢!”
“……”
“一起吧?”
“别跟本上神走一块儿,我可是有重要的事。”祁湘瞪了他一眼,警告他。
“顺路呀!可不得一起么?”
祁湘一听他也去落辰宫,便问道:“那您老去落辰宫有何事啊?”
“岚澈那孩子最近有些不对劲,老夫我得好好去瞧瞧他……”说着,正缘眉头紧蹙,严肃起来。
“岚澈能有什么不对劲?不还是那一如既往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嘛?”
“唉!你不了解啊……”正缘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
二人进了落辰宫,只觉扑面而来的清冷,正缘叫了几声“小冬儿”,却迟迟不见它出来。
“看来小冬儿都不愿待在这了……”
正缘说话间,冬儿飞了出来,绕着祁湘转了几圈。
许久也没人出来,祁湘便问冬儿:“冬儿,岚澈上神呢?”
冬儿扑了扑翅膀,示意他们进去。
只见岚澈一人蹲坐在角落里,手里还攥着那串红豆。
正缘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小岚澈,你这是怎么了?”
祁湘:“岚澈,你没事吧?”
岚澈都没注意到他们进来,看着眼前的二人,连忙站起来。
“刚刚想事想得出神了,我没事。”
正缘挠了挠后脑勺,随口提了句:“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出神了?”
岚澈看了正缘一眼,道:“二位前来有何事?”
正缘正要开口,就被祁湘抢了先:“我来是有求于上神的!”
“何事?”
“最近我们仙纺宫急需一种灵蚕产的灵丝,但这种灵蚕只有在人妖魔三界才有,我一个小神本就不能私自下凡,更何况仙纺宫里事务繁多,我也腾不出手来。想来想去,也只有岚澈你才能帮我。听他们说,岚澈你斩杀了魔尊,立了大功,天帝特允你云游六界,闲暇散心。我这不想着,你就可以下凡帮我带几只灵蚕回来……不知道你……”
“好。”岚澈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你,岚澈!”祁湘掏出一个白色的荷包,说道:“给你,这个荷包是用灵丝制成的,遇到灵蚕就会发出蓝色的光。额……一切就拜托你了。”
“嗯。”岚澈接过荷包,祁湘便离开了。
他坐回椅子上,正缘也坐在了他对面。
“小岚澈,下盘棋吧?”说着,正缘幻化出了一个棋盘,接着就是两罐黑白棋子。
“嗯。”
……
“小澈儿,专心点儿,你马上就输了。”
“不下了,我还有事要做。”岚澈起身欲要离开。
“岚澈啊岚澈,他们都说老夫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懂,可是老夫偏偏是最懂你的,对吧?”果然,正缘早已看出他的内心。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便是这正缘尊神最了解他了,他心中的苦,也只有正缘最懂。
“岚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顾虑那么多,你心里痛,老夫我看着也难受啊!”正缘都替他痛心,岚澈在凡间的经历,他不是没有看到。岚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可不心疼嘛!
岚澈回头,只说了句:“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是吗?”
……
正缘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月下宫。
自打那日,岚澈的心便再也没有一丝安宁……
他去了人间,看了花海,逛了京都,赏了月亮,始终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