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记忆的收藏夹,这些诗句中的地名不断浮现。我在想,诗中的远方是何等幸运,又是何等令人神往。因诗而出名,这些地方熠熠生辉起来。
我以为,这可能跟中国古代诗、歌不分家有关。流传至今的古典诗词,在当时都是可以和乐歌唱或者吟诵的。诗就是歌,歌就是诗。诗与歌就像一对孪生姐妹,从诞生之日起就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以它特有的声情韵律感染着万千读者,浸染着人们的精神世界。
央视前几年推出的一档文化综艺节目《经典咏流传》,给观众制造了巨大惊喜,最大的特点就是把诗歌唱出来。诗歌传唱的盛行不仅为古代文化的传播发展、继承做出了贡献,也把一个又一个地名深深地刻进人们的脑海里,令人难以忘怀。
诗人天性与山水交往甚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山水有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文人笃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往往喜欢游历天下增长见识。古代因地理交通所限,山水是必经之路,诗人不在山水之间,就在通往山水的道路上。
每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其实都有她与众不同的灵性,都有她不可复制的故事,因而诗人在游历过程中遇到怦然心动之处,就会印象深刻,迸发灵感,吟诗作赋,直抒胸臆,在当地留下动人篇章。古人云:“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可以说,诗篇因诗人以显,地名借诗篇得传,人与自然的互相感染、互相辉映,最终成就了彼此的不朽。
古代诗词还体现了中国人独特的时空意识。人自出生起就存在于时空搭建的舞台,人的一生注定充满了聚散离合,中国诗歌里反复吟咏的,也多是对时间流逝和空间远隔的感怀,送别、惜别、别愁、叮咛、希望、祝福、怀想,成为中国古代诗歌份量极重的主题。
无论是《诗经》《楚辞》《古诗十九首》等诗体流变,还是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王维《送元二使安西》、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等具体篇什,都必然有一个时间在那儿停驻,必然有一个地名在那儿作陪。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在那一刻,诗人更像一个空间雕刻师,运用诗歌的力量,把看似普通的一亭、一楼、一山、一水、一石、一寺用情用心浇灌,赋予了诗意内涵。经过一代又一代传承、丰富,就产生出鲜明的象征意义,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气息,成为地域特色的重要标识。
当一个诗人的人生际遇与某个地方紧密相连,他会听到这片土地传递给他的心灵秘语,那是一个诗人与一方水土的内在相遇了。当他以独特的发现歌之以诗,便为这个地方铸就了文化之魂。
可以说,没有脱离开特定地理的诗人与诗歌,而很多地方的文化积淀也总会打上诗歌的烙印。千百年来,诗人、诗歌与地理的关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亲密许多。
当我来到忻州,越往忻州的深处探望,越感觉到了这种亲密是令人动容而又历久弥香的。
一个地方一直被诗人关注,必然会有名句传世,扬州便是如此。据史料记载,李白六次游扬州,但他的千古名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却并非在扬州写就,而是在黄鹤楼遥望所成。他这一望,便为扬州做了一千多年的免费广告。
这样的幸运当然不止一个扬州,还有我正在工作生活的忻州。
工作之余,我翻看过不少写忻州的诗词,据当地一些文化人士介绍,历代书写忻州的诗不下万首。沉醉于那些触忻州之景而生情的诗,竟有几次读到深夜,欲罢不能。
在忻州,最先以诗之名红遍华夏大地的,非雁门关莫属。“雁门”一词最早见于《山海经》,最初由“雁出其间”而得名。据考证,至少从汉代起,“雁门”便与雁门关紧密相连,并逐渐成为专属。“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写出了东汉张衡对雁门关的向往。“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门关”,则记录了南朝诗人庾信对雁门关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