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可怜的灰姑娘，长期被继母继妹欺负，总是穿着灰不溜秋的旧衣裳。继母不允许她去参加她心心念念的王子的舞会，但是她通过她的虔诚得到了教母的帮助。
“教母把她脏兮兮的衣服变成了漂亮的裙子，并给了她一双水晶鞋，变出南瓜车和马夫，送她去参加舞会，并告诉她，魔法在十二点会消失。
“灰姑娘跟王子跳舞跳到了十二点，她慌乱地逃出王宫，却跑丢了一只水晶鞋。王子捡起她的水晶鞋，并通过寻找能穿上水晶鞋的少女找到了灰姑娘，从此跟她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宁鹤颜觉得这实在是个无聊的童话故事，但是福利院的这群孩子年龄普遍较小，即使有大一点儿的，也没怎么读过书，便给他们讲了这么个故事。
实际上他那时候也只有7岁，但是已经对童话故事不大感兴趣了。
骗人的玩意儿罢了。
不过那群孩子几乎都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
但是突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可以通过水晶鞋找到灰姑娘呢？如果有其她女孩的鞋尺码跟灰姑娘一样怎么办？”
宁鹤颜抬眸看去，面容清丽的小女孩睁大了眼睛，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蹙着眉，一副很较真的表情。
宁鹤颜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毕竟在他看来，福利院里的这群孩子愚蠢又可怜，脑子里仅有的那点思想也是大人灌输进去的，根本不会有独特的见解和想法。
但是这女孩不一样。
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即使年龄小，穿着廉价过时的衣服，披着凌乱的及肩短发，也看得出她面容娇美。不过她周围的那些孩子显然对她这种“爱出风头”的行为感到不满，推搡着她，扯了下她的头发。
小女孩并不是个软弱的受气包，她也气恼地去抓他们的头发，只是眼眶有点泛红。
宁鹤颜便牵着她的手走向别处，离开了那些吵闹的孩子。
那些小孩并不敢跟他对着干，毕竟他父亲刚给福利院捐了一笔巨款，连福利院的老师都会恭敬他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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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的孩子取名总是很随意，宁鹤颜并不知道女孩名字的缘由，但觉得白栀这名字是适合她的。
白栀的眼睛总是很干净澄澈，会望着他问:“后来呢，王子吻醒了睡美人?”
那又是另一个无聊的童话故事，但宁鹤颜仍温柔道:“是的，睡美人醒了，跟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宁鹤颜觉得白栀在某些方面跟他是相似的，就像他们都没有被愚蠢的童话故事诓骗，但是白栀表现得好像还是很喜欢那些天真的童话故事。
她就像一枝含苞欲放的白色栀子花，洁白如一张未经任何渲染的纸，干净纯粹，宁鹤颜那时候突然想，或许他可以在这张纸上添加颜色，将栀子花采撷下来，成为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喜欢白栀，但这种喜欢只是像喜欢一个玩具一样的，只是想占有她，甚至控制她的思想。
他的父母总是很忙，并无暇关注他，或者说，他们觉得他们的儿子听话懂事，不需要多余的关照，只需要个保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所以宁鹤颜可以经常来福利院找白栀，白栀见到他会很高兴。
他们坐在福利院后院的长椅上聊天，墙壁上爬满了碧绿葱郁的爬山虎。两个孩子可以聊一整天。
白栀并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她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福利院。
“院长说，有阿姨想要领养我。”白栀眼里露出欣喜期待的光，“我就快要满7岁了，可以去读小学，小学老师会讲很多童话故事吗？”
宁鹤颜笑道:“他们不讲，你可以自己去读，反正你也会认不少字了。”
白栀笑起来，她白嫩的手捧着脸，脸上尽是期待和憧憬，弯成月牙状的眼眸亮晶晶的，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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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鹤颜再次见到白栀时，是在小学教室里，那时候她已经改名为宛栀了，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你是不是又考了年级第一?”她试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眨巴着澄澈的眼睛。
宁鹤颜愣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又道:“只是运气好而已。”
他其实并不觉得是运气好，但那些长辈总是教导他要表现得谦虚谨慎。
“你可太厉害了。”宛栀眼里流露出崇拜，甚至有点胆怯，侧头看向不远处簇拥在一起的几个女孩，小声道，“她们都在议论你，萌萌说她喜欢你，萱萱也是。”
宁鹤颜没什么反应，低年级的学生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却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大约在那些女孩的眼里，他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完美得无可挑剔。
宛栀的成绩其实也很好，是班上的第一，不过她并没有完全得到她应有的奖励，因为班级第二是校长的儿子。
“栀栀，你的养母，是不是对你不好？”
他留意到女孩挽起衣袖下露出的手臂上的红痕，牵起她的手认真看了看，眼里露出点心疼。
宛栀咬着唇半响没说话，最后垂眸轻声道:“也不算很不好，是我没照顾好妹妹。”
她突然抬眸看向宁鹤颜:“如果是别人问我，我大约会说她对我很好，但是我不想这么对你说，我想跟你说实话，宁鹤颜，我们算是朋友吗？”
宁鹤颜安静地看着她，扬唇笑了笑，道:“当然是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很愿意倾听这个挺有思想的女孩的心事。她的养母对她并不好，大约是不甘亲生女儿智力障碍，想要一个正常孩子，但总归又不是亲生的，有时候直接当保姆呼来唤去，甚至经常拿鸡毛掸子打她。
“其实我妹妹很多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我妈妈对我还不错，这件衣服是她给我新买的。”
似乎是埋怨多了，她突然又说了几句体谅的话，或者是后悔把太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想要强行挽回一些。宁鹤颜都看在眼里，嘴角噙笑，没说话。
他会给她带来擦伤口的药膏，像从前那样给她讲故事，只是后来不讲童话故事了，他想把那些他认同的观点灌输给她，虽然她有时候表现得并不是很认同，但多数时候总是很信任他的话。
宁鹤颜很享受宛栀看向他时眼里那抹崇拜又有点自卑的光。至少小学时期，宛栀都把他当神明一般看待。她对他有点依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都会第一个想到他。
但是后来，逐渐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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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那年的暑假，宛栀在路边捡了一只小猫。
那是晚上，路灯已经亮了，橘暖色的光晕在女孩温软的脸上，她抱着猫，葱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小猫灰色的皮毛，眼里却满是惆怅。
宁鹤颜站在阳台上安静地看着她，捕获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等着她叫他的名字，然后从楼上下去。
“宁鹤颜，你能帮我照顾一下这只猫吗？”
她眼里露出哀求，“这只猫腿受了伤，不太能走动了。但是我没法带她回家，我妈妈如果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其实那时候宛栀的养母对她已经好了很多，大约是看她得到的那些成绩和奖励，听见旁人的赞扬声，心里也很满意，对她也如亲女儿一般亲切，却是真的不喜欢养小动物。
“她让我把它丢了，我实在忍不下心，就来找你了。”
宁鹤颜接过那只猫，它很温顺，大约是只被人遗弃的家猫，以为再次有了主人，表现得乖巧听话。他抬手覆在小猫脑袋上，看向面前人:
“栀栀，只有我能帮你对吗？”
宛栀愣了一下，说:“江玄或许也可以，但是他去他外婆家里了。”
宁鹤颜眸色一顿，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不耐，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只想听见肯定的答复。
但是总要维持表面上的温柔谦和，他只笑着将小猫递回到一脸诧异的宛栀手里，轻声道:“那你等着他回来吧。”
宛栀面露难色，脸色泛红，窘迫道:“可是这些天怎么办？”
宁鹤颜扬唇淡笑，重复了之前那个问题:“所以，只有我能帮你对吗？”
宛栀怔怔地看着他，几秒后乖巧地点头:“对的，宁鹤颜，帮帮我吧。”
他这才满意地点头，抱过那只小猫，抬眸却见女孩神色复杂。
“栀栀，你为什么要想到江玄?”
他只想当她唯一的可以倾听她的故事，帮助她维护她的神明，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从她口中听见别人的名字。
宛栀抬眸看着他，道:“就只是突然想到他了。”
她很聪明，没有说因为江玄也是她很要好的朋友，否则又会激怒宁鹤颜。
“栀栀，你有我就够了。”
玩具只有唯一的主人，也只能依仗她的主人。
宁鹤颜看着她笑，“这小猫会被照顾得很好，你有空便可以来看看它，反正你也很熟悉这里了，保安也认识你。”
宛栀点点头，最后摸了一下小猫的脑袋，转身要离开:“已经很晚了，我得回去了，我妈妈应该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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