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穷途(1)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陈矜青喃喃自语道。
这天似乎并不着秋的痕迹,依然是绿意盎然,藜麦青青,快去伏了,那蝉似乎什么都不用干,只拼命的叫嚷着,似乎是想留住盛夏,也好似在拒绝死亡。天气仍然燥热的很,只是细看,溪水似乎是浅了一些的,而一些叶子的尖儿也有了些枯黄的征兆。
看来是要入秋了。
“思思,我又发现的几样新奇玩意儿,你可要瞧瞧?”就如同昨日之事没有发生一般,淮清风对厉思思是一如既往的笑脸相迎。
“含羞草和桑椹,在山下顶寻常的东西,这些个事物我都看便了,算不上新奇的,卧龙凤雏少侠日后还是莫要再拿这些来招惹在下了。”厉思思阴阳怪气的对淮清风说道,又斜眼向陈矜青那里一瞥。
陈矜青既不看她,也不看淮清风,她不知道眼神该送到何处,或许只能盯着自己手中的叶子。
“思思,你今天说话怎么这样奇怪?”其他人都懂了些所以然,但张定不懂。
“阿定,你今天不是要下山看你阿娘吗?我同你一起。”厉思思拽着张定的袖子,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思思,你心里有一个书生,这是你的欢喜,而如今你也是我的欢喜,虽不能让你接受,但请你莫要辜负这份情谊。”
这番话说出来,且不说如梦初醒的张定,就连玄不疑都有些吃惊。
而留给陈矜青的更多则是落寞了,淮清风的那席话让她觉得他对厉思思的深情已是溢于言表了,而厉思思这样的冷淡,更多是出于一个寻常女子的娇羞。
“可以啊,温言,像思思这样的夜叉你也能收降住!”玄不疑起哄道。
“玄大哥,你不要再讲了。”连陈鹿鸣都知道当着陈矜青的面,是讲不得这些话的,他认为玄不疑和温言不该这么不识大体。
“阿定,走啊!”
张定虽痴憨了些,但他也看出了,厉思思眉目之间,全是恼怒。他刚欲发言,又缄默了。
“鸣儿,我们也走。”陈矜青满眼失意,牵着陈鹿鸣向山上走去。
“你说这都是怎么了啊?”玄不疑笑着问淮清风,“可惜贺兰桓如今在闭关,不然你还能多挑拨一些的吧?”
淮清风笑而不语,
山下。
“阿娘,孩儿回来看您了!”张定向着村里的一个大房子里面喊去,“阿娘!阿……”推开门,张定一下子慌了心神,他的阿娘倒在了地上,似乎是连喘息声都没有了的。张定急忙跑上去,抱着他的阿娘轻声呼唤着,可那个老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厉思思只好赶紧跑上山去找玄不疑。
“大娘年龄大了,白日里还需得一个人上下操劳,可能是累过头了,加上大娘中过风,这骤冷骤热的天气也是不太适应的。”玄不疑说。
“阿娘,是孩儿不孝,没能照顾好您。”
张定看着自己的阿娘,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天生有着这诡异的火,动不动就发烧,烧得五脏六腑就如同烤熟了一样,烧得满脸都烫起了水泡。一个冬日里,他又发烧了,十分严重的烫,他阿娘不忍心将他丢在冰冷的湖水里,也不敢用其他方法去给他降温,怕冻伤了她的儿,于是就穿着一件单衣,将自己泡在水里半个时辰,但全身冰凉后,又轻轻抱着她的孩儿,如此数十次的降温,让张定的烧彻底退了,后来也因为如此,他那神奇的火力的一保留下来。等张定成长成一个少年的时候,由于它跟其他的少年不太一样,加上家里较为贫困,他处处受人欺压,他母亲不停的叫他忍,忍到出人头地,人到那些施暴者都老去了,可忍的时间长了,张定就不愿意了,因为他是有尊严的,他的母亲也是需要有尊严的,渐渐的他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实力成了人见人怕的莽夫张定,他在前头施暴,他母亲便在后头跟着给受害者道歉,低眉顺眼。那是张定觉得他母亲一定是软弱惯了,觉得这般怯懦的母亲,让他忍受够了,后来他走了,跟着六侠一起,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偶尔也会回去看他母亲几眼,他母亲总会絮絮叨叨一堆,叫他注意这个,忍让那个,他觉得厌烦,所以敷衍几句便又离开了。
此刻,他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母亲,脸上的几道疤痕是因为他而受的苦楚,千千万万的沟壑,没有一条不是因为他而生发的喜怒哀乐,两鬓的白发,左边是因为思念,右边是因为困苦……
用张定的话来说,那一刻,他觉得他很对不起娘。
好在,张定的娘过了一天终于醒了,张定就那样守着她,整夜没有合眼。
张定为她端来饭菜,认真的喂给她吃,就如同小时候阿娘喂他一样。又服侍她喝水,穿鞋,下床走动,没有一样不无微不至。
张定安顿好他的娘之后,有轻言细语的问厉思思:“思思,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个事?”张定此时的温柔语气,就连当年厉思思救下他,他奄奄一息时说的谢谢也不能及。“我想退出七侠了……”
“为什么呀?”
“我娘她,需要我的照顾,所以我以后可能会很少上山了,也不能帮到你们忙,不能空占着名额,却什么用都没有的。”
“阿定,听着,你可以永远都不回来,但你永远是七侠的一员,雾餮莽夫张定,少了你怎么可以呢?其他人那边我会帮你说的,安心照顾你娘,有空我们就下山看你。”
“多谢恩人!”张定对厉思思跪了下来,沉沉的一拜。
厉思思还是头一次看到张定哭。
回到山中,她不知道该先和谁讲这件事情,她有种感觉,七侠,好像永远都聚不起来了……
“阿姐,我出关了!”贺兰桓开心地向厉思思跑去。
“阿桓!”厉思思看到他时,突然感觉暖心,“咦,你额上为什么多了一只眼睛?”
“这正是我获得的新技能。这是天眼,与神灵相通,可以洞察古今,预知未来,甚至可以作为不同时空的通道。”阿桓苍白的脸上浮现了几分自豪的笑容。
“这种超越常识的力量你怎么会有?阿桓,预知未来逆天改命,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姐莫要信这些,信我就够了。”贺兰桓获得这样恐怖的能力,必然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但他怎敢对旁人说?“阿姐你为我护法,我来试一试这预知未来的能力。”
“那好,小心。”
贺兰桓缓缓开启额上的天眼,此时他看到的却是山下的一片血海,山上树木几乎被烧了个精光,残存的枝丫之下是烧的如同黑炭的动物尸体,一个黑衣人手执一把血红的扇子,看不清脸,但像是在笑,忽然他又有坠落的感觉,一只手伸到了他眼睛前,随即是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