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见,心……茫然,满腹愁肠……诉浊酒,再觅知音……难!”无限悲凉感慨伴着客楼上一股熏天的酒气,颇有几分愁苦之意。那声音极轻极细,像是初春冰雪消融后的一场甘霖打在琴弦上发出的泠泠妙音。
过路的行人每每仰头窥望,总只见得一半月牙白的衣袂轻拂过栏杆,手从那半透的衣袖中时而掏出酒壶,时而隐没其中。据说呀,是个落了榜的穷酸书生,没银子花了,就替人抄抄公文,写写信,赚点小钱。他别无他好,偏偏嗜酒成性,往往囊中银两还没捂热呢,就先拿去吃酒了。因此也成为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客栈里几个人正在桌上推牌九,闲聊起他的事。“你们听说了吗,霍溯落榜啦!”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髯须大汉有一茬没一若地聊起各种近来趣事。
“哪个霍溯?”瘦高个尖颧骨的最先问,看着自己这一手好牌,嘴角荡出一圈褶皱。
坐在最边缘的剑士甩下一副牌,嗔到:“嗨,还有哪个?就带着自家小妹到处打杂的那个啊。”
“就他呀,有点小才。年年落榜的白衣秀士多了去了,不差他这一个。我倒是觉着做他妹妹难喏!”瘦高个说着也丢下一副王炸。
“哈哈哈,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兄长,我也难喏,前两天刚赚到的银子转眼
间就换做了酒钱。”剑士的声音尖厉又刺耳.
是日,夜色还未褪去,霍溯方从梦中醒来,兴致大发,豪饮下一壶美酒,便在楼墙上挥墨写下一阙墨宝:风烟云日淡,月露霜华浓。袅袅轻丝,夜风熏雀子,阑珊灯冷。烛火残歌声未灭,幽浮兰草香,故人明月楚云端,又教策声漫.
——分界线一
“咚!”一块小石子掷入了河中,
荡起层层涟漪,水面折射出岭光七色。
江上烟波浩渺,早春的雾气有些大,隐隐约约能看见江畔一抹倩影。
“呼,哥哥许是又去哪里吃酒了,得将他寻回来。”
自霍溯进京赶考以来,他和他妹妹就没回过旧都,毕竟家中双亲早故,再回去意义不大,如今在京城落了户,霍溯经常带着小流漪到处打杂,天可怜见,霍流漪尚且年幼,便成了店家们最爱压榨的对象。简直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每每霍溯在外饮酒,都是她凭一己之力找回来的。
不过这次她倒没那么好运……
“我哥呢?”霍流漪找遍了大半个京城,连霍溯的半个影都看不到。
大半天的时间里,霍流漪逢人必问:“今天你看到我哥了吗?”
霍流漪快要疯魔了,恨不得去贴个告示,好叫全京城的人奔走相告。
“流漪,你哥给你留了封信!”
“信?什么信?”
“不知道,我可没有拆封啊!你自己看。”邻家的段言一直是个热心肠,甚至还有点爱多管闲事……
霍流漪瞥了他两眼,拿过信封,那信面上沾满了蓬松的羽毛,更具体点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翎羽,鸟的腥气被某种扑鼻的熏香遮住了,没错!是重香!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拆开了信封:为兄去矣。好自珍重!若有要事,翎城再见。
霍流漪此刻像是只炸了毛的小野猫.好自珍重?敢情丢下我一个人跑路了?跑之前就能不能先把欠我的钱还了???她现在担心的不再是兄长的安危,而是自己被迫欠下的累累负债,准确说是霍溯欠下的,一想到追债的人就要上门,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行,兄债还得父兄还啊!!
那日,霍流漪消失于街坊四邻的视野,踏上了万里追兄路。
后来人们再议,还觉他俩兄妹情深,无论天涯海角,誓死相随。谁知道呢,不过是为了躲一时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