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姆,我又来了。”
昨儿她与委托人交洽好了稿件事宜,觉肚子饿的厉害,不像似先前一顿饭不吃时的“饿”,倒像似饿了很久地想抓起不论什么能吃便吃的“饿”。“实饿得不行了,要去吃点儿。”她来回摸了摸瘪塌的肚子,“方便面。”想都没想,去卧室靠门处放着的衣架上找出了蓝色短裤,及上拖鞋,拿上挂于脚踏车车把上的钥匙出门了。出门前想了一回,“要不去商行买点儿,包装的?煮的松软松软,配上番茄,再来两个煎得滋油的鸡蛋?”是这样想的,买上一袋包装的。品名都已经想好了。出门时又想去绕过三条街的卖砂锅面的老板娘那里讨上一碗汤汁满满的方便面,虽没煮烂,却喜吃那碗料香醇厚的汁汤,整整一大碗。便关上门,下了楼梯,径直走至老板娘的店铺里,刚一进门,望着店铺里老板娘经常做饭的厅子间。厅子外面正前大抵放着十五张红木桌椅,一桌四个椅子,南北各两个。老板娘便坐在最南边的红木桌上,同坐的还有老板娘的小儿子与姆妈。她朝前再走了几步,老板娘便喊了一声,“这儿。”操着一口地方话,“想吃什么?”看得不是很清,一个分外清晰的轮廓边缘微扬起了嘴角近人的笑着,“哎,来一碗方便面。”她扭头看向老板娘,也笑着,顿了一会儿,想了想,答道。不是太过热情的她,由于来这定居两年也没与外界有过多联系,人情世故倒没懂多少,却在“吃”上与这一条街上的老板、老板娘、阿哥、阿姐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话末,她坐于隔了老板娘一个红木桌的椅子上,随意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餐具及醋瓶。等了几分钟,老板娘走过她的身边,她抬头看了眼老板娘,眉宇间又笑得不同于往日。
门廊外,一阵风起,合着不远处的食客的笑语声,莹莹的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推开红木椅,掀开门帘,走向了卖凉菜的姨母的冷食店内。这一夜,必定又是一个和煦之夜,淋着的夏雨,于她脸上低落于青石铺着的街道上,一滴,两滴,她伸出手,“下大了吗?”
许是下得大了,她也没在意,便继续走着,雨里,她想着要吃些什么,“吃土豆片吧?上次不是没吃?”仍记着上回买了两份凉菜,没有喜吃的土豆片,登时稍许不悦,“不知今天可否有?”她期盼着能有,便怀着这一份期盼走得快了一些,“姨姆,我又来了。”她见冷食店的门紧关着,屋内有姨姆和着了件白色衬衫的男子。她没细看,好像双手抱于胸前,来买凉菜的?会买些什么?像是第一次见外来人的稀奇,上下打量着男子,会是周边住着的吗?她摇了摇头,应该不能…
她想到这里,“哗嗤”一下,朝外使劲把门拉开,细看了男子一眼,再弯着身子双手放于膝盖上,扭股绳儿样的在冷食柜前看了看,瞧了瞧,仍是没有土豆片,抱着一丝期盼的她又问了姨母一声,“今儿,还没有土豆片吗?”待姨姆同那男子讲了些许优惠打折的事情后,缓缓开口道,“想吃土豆片。”
姨姆常年穿着白绿相间的格子衫站于四尺高的食柜前,客人来了,点一份冷食,一份凉菜,想喝点酒了,再去后房拿上一瓶冰镇的啤酒出来,就着喝着。有时,没有酒,也有面,姨姆便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炝锅面端到客人面前,与客人一面唠着家常,一面等着客人吃完面。那是淡季时常能看到的情景。
她有意撇着初次来姨姆店里吃炝锅面的境况,“土豆片,明儿上午有,你来,我专门给你弄。”她听着回忆着,想说什么,又咽了咽口水,重新看向冷食柜里的十色冷食,“吃莲藕,这个。”她指了指柜里正中间四方白色盘里的莲藕,黄灿灿的,诱色可佳,便道了一句。遂转向另一面,“吃那个。”姨姆夹起肉色面筋,一半都夹至她要带走的盒子里,“这个可好吃了。你下回再来,再给你夹。”姨姆说着,用称子称了称,“不多不少,十二块。”原本十二块四毛,姨姆少了四毛,说她是堂客,要优惠的。说着笑着,“怎么又给我少四毛?”姨姆与她说起缘由,她懂了,“也是,做生意的嘛,不能就着那几分几毛的。”姨母道,“是啊,要是你做生意,几分几毛的问人家要,生意还做得下去吗?”她准备要走,但仍旧听着姨姆的话,最后说了句,“做不下去。”便推开门,走了。
她没给姨姆说,她也是做生意的,只是与姨姆一道谈起了对面一家老板娘的故事,眼底生起了匪夷,“怎么…”可想起姨姆的为人,不会的。她找了个借口,弥补了姨姆于她心底的缺憾。似风中散去的雨滴般,冰冷,凄凉。
她再不与姨姆谈起家常了,连那位老板娘的故事也不常谈起了。她不是怕,而是怕再看到与姨姆一齐谈论时流露出的可憎的面孔。她是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