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魏婴拿着带来的资料和笔记蹑手蹑脚躲在抱教授身后,生怕蓝湛再注意到自己并不顾一切叫住自己。魏婴此时此刻,对蓝湛完全只抱着一股想要敬而远之的心态。
蓝湛高中毕业以前是魏婴的同桌,是兄弟。
高中毕业后,他不过是一位对自己心怀好感的同类。
同类………
对,就是个同类嘛………
魏婴每次回忆起蓝湛那日在公园里的表白都心有余悸。万一被别人听去那段对话,万一被他人知晓………
如果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董事会成员都知晓了眼前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蓝氏集团二公子是位不折不扣喜欢同性omega的异类,那………
他们会失望吗?会唾弃吗?
就像魏婴十六岁时目睹一位父亲亲手赶走自己儿子一样,无情地、毫无踟蹰地去否定吗?
魏婴不清楚,他不敢想象未来,也无能力和资格去猜测未来。
可已经有一段残忍的过去清晰无比地摆在了眼前。魏婴不想去面对那些谩骂与否定,更不想因为自己给他人带来那些谩骂否定。
出自朋友之间的友谊,魏婴只想警告蓝湛。但也羡慕他能毫无顾忌地去表达自己真实的自我。
可………
躲着总不会被伤到………
不是吗?
魏婴无声地走出会议厅,把抱教授和她的资料送回其办公室,助教了一两节课后,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便一手提着双肩包自顾自地出了校门。
校门周围车水马龙,似是又到了堵车高峰,喇叭不绝于耳。
魏婴看了一眼从高楼大厦后散出的夕阳日光,在城区是看不见落日的,能做的不过是感受一番眼前愈来愈暗淡的余晖。
紫色橘色相间的色彩在傍晚最为耀人,可也是最为短暂的。他们只能日夜相交时短暂地发出悦目光辉成为一道美景,可一天的其他时刻他们皆要躲藏于蓝天白云和星光夜幕下。
魏婴迈着快慢适中的步调往地铁站方向走去。夕阳余晖穿过高楼间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温暖且无奈。
“魏婴!”
身后似乎有人唤了他一声。他转过首,眼眸在夕阳下反射着异常夺目的光辉,显得清澈透丽。
蓝湛换下了一身正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休闲的衣着,看着到不那么难以让人接近,可面无表情这个设定仍旧万年不变的摆在跟前。
“有什么事吗?”魏婴转身与之面对面地站着,可并没有拉进与对方的距离,仍保持着五步之距。
蓝湛见魏婴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一时间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辞藻来展开话题。
过了须臾,他方往前迈了三步,道:“你来这儿工作了吗?”
“嗯。”魏婴只恨生活无奈不能容忍自己换一份工作。既然没有办法在空间上逃避,也只能坦然叙说,“对,我当助教呢!”
“抱教授的助教吗?”蓝湛似乎很努力地不让二人失去话题而陷入尴尬。
“嗯,对。”魏婴语气毫无波澜,低首盯着脚尖反复在地面前后踩搓。
“昨天……”
未等对方讲完,魏婴便抢先回答:“昨天我挺好的。昨天你也喝醉了不是,我也稀里糊涂地,不作数对不对啊!我也觉得你会这样想!”
当话音落在“想”字时,魏婴抬起头,目光与蓝湛持平,嘴角带着笑。看似毫不在乎昨夜的一切,将那些都彻彻底底视作一场毫无辩证余地的误会一般。
蓝湛对着那温柔开朗的笑容,似是被一双手柔软的手扼住了咽喉,藏在心底即将迸发的话语生生被卡在喉头,不上不下最终只蹦出了,“昂……知道了”四个字眼。
他喜欢魏婴。
从高一第一次见到那张无羁的笑容,蓝湛便开始无声无息地迷恋于他。
他多可爱啊!
多想保护啊!
如果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我想拥有他啊!
我要得到他!
可我怕!
他是男生………
蓝湛不时在难以入眠的夜晚,就这么让思绪乱飞。喜欢他,得到他,害怕靠近,害怕说出口……
各种矛盾的心情在内心里发酵,直到那次行差踏错地醉酒,压抑在心底的那股欲望驱使着他吻住了那心爱的男孩。
最后鼓起勇气去表明心意,可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对不起和一句安慰似的“你酒量不行啊”。
也许,他就是一厢情愿。毕业后的很多年他都是如此想的。
可,昨夜他再次步了前尘——他短暂地得到了魏婴。
那具身体是多么贴合自己,他想要继续拥抱着那具身体。
蓝湛原本觉着,昨夜魏婴会继续妥协。可当对方含着泪光对自己怒喊,“这是老子第一次”时他心软了。他不想就那么强迫着那具身体不离自己左右,他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魏婴的心甘情愿。
他想那具身体心甘情愿地拥抱着自己,就此不再放开。
因此在今日,蓝湛叫住了魏婴。
“魏婴”二字出口时,他万般地希冀对方止住脚步回头。可当魏婴正如他所希望的般回过头回答其问题时,他怕了!
“昂………知道了!”
蓝湛的语气不咸不淡,魏婴嚼不出什么营养,当作是对方的释然。
他也不想的啊!
在心中叹了一番,魏婴重展笑容:“真没想到你都是学校里的大股东了。”
“嗯。”蓝湛不知如何接住话题,如今他多看一眼魏婴都会想抱住对他疯狂地倾吐,更别提站在两步外与对方畅聊了。
“那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魏婴终于提出了自己真心所求。
“嗯。”
“那,再见!”
魏婴背影愈行愈远,夕阳也慢慢褪去鲜艳的色彩,二者皆即将没入黑暗中。
蓝湛一只手抬在半空静止着,想要配合着唤住魏婴但没有勇气,想要收回去可又觉得不甘。
蓝湛犹豫着,在日夜交接的最后一刻,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在远处前行地魏婴在不久后,听到手机发出一阵消息接收提示音。滑开屏幕那一霎那,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白底黑字的微信文字。
周围的霓虹灯已经愈发耀眼,在人工的灯光下。蓝湛的微信聊天界面上引人注目地发送了一条文字。
绿底上如此写着:
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