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人到了要走的时候,心底多多少少都会涌现出不舍的情愫。饶是段易,近来来我这的频率也多了些。起初我以为是他公司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他与他的家人发生了什么矛盾,才会来这种下下之所,不过后来林医生告诉我,如果再没有好的治疗方案,我就不行了。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想来也是好笑,年少时我那么张扬的喜欢他,哪怕只是普通的发烧都多次要求他来医院陪我,可满心的在意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而今却实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愿望,只可惜,物不是人也非了,我患的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感冒,他也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只属于我的段易了。
也许这样是好的,整日的静脉化疗早已折磨的我痛苦不堪,我早已承受不住。
离开,对活着的人来说当然是痛苦的,可惜我管不了,也不想管那么多了,我只想快点离开,快点结束这苦痛。
也许段易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最近呆在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甚至连公司也不去,就坐在我的床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其实是我没听清,不过我也猜得到,不过就是些劝我好好治疗的话,有时候他说说现在,说说以后,一天就过去了。 可惜我的现在不想珍惜,我也没有以后了。
再之后的几天,我连最清淡的白米粥都咽不下去了,只不停的呕血,昏睡,再呕血,胃癌把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他还一直要救我,可我只想离开。
人世间多的是离合悲欢,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义务得到那么多的偏向,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能有一个人陪着我,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我猜,他这么对我,也许只是想补偿一下这三年感情上的亏欠吧。
直到有一天,我从病床上醒来,看见他那双眼,哭红的眼。 他抓着我的手,不停的去抚摸他的脸颊和唇瓣,说话说的断断续续:“许嘉文,你一定要撑住,知道吗?马上,马上你就可以痊愈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知道吗,回家……” 他说的越来越小声,眼睛却越来越红,我很想告诉他,没有马上了,我等不到,撑不住了,我已经撑了三年,难道这以后的那么多年,还要我来撑吗。可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脸,我说出声的也只有那一个字:“好……”
我骗了他。
明明知道没有以后了,却还是答应他,跟他回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一个晚秋的初晨,我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我知道,我这次真的出不去了。 医生说让家属进来见一面,我没有答应。
既然留不住,那就连最后的期盼,也不要有吧。
段易在外面疯狂的拍着手术室的门,不停的喊着什么,可我没有心情去管他了,我只沉默在这方寸之地,与黑暗和血腥为伴,数着自己逐渐变慢的心跳,听着自己渐渐沉重的呼吸。
后来不知是谁打开了手术室的门,段易发了疯的跑进来,可我连看他最后一眼都来不及,我听着他疯狂呐喊我的名字,可我没有办法回应他了,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在真正陷入黑暗前,我听见他不停的重复着回家,遗憾的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将归于黑暗,而你,隶属于光明。
这是,生与死的距离。
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你哭,我跟着你哭,你笑,我看着你笑。
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