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得寻一家店歇歇先吧。”李璇,或者说霍释琅牵着马,对他的同伴说。
良褚孝直,或者说邢籍并没有任何回应,或者说一路以来他对于李璇的回应就很少,这使得更多时候李璇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五月的头上,这要是在宋州,那就是繁花似锦的季节,要是在进城,那甚至会还有些凉,得再添一件衣衫才行,可是在广州,太阳照在人身上就已经让人感觉有些燥热难耐了。
原来这就是广州,李璇在心里默念。
广州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因为张芝沅的存在而兵戎满城,至少在韶关城这座广州最北方的隘口,李璇看到的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这里的人、街、树、河与宋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入城门之后就是一条笔直的驰道,两边的屋舍商店林立,摊贩小车有序地摆放在两边,叫卖的有卖力的,或扯着嗓子,唱着呵着,或耍着花活,舞着跳着;也有那清闲的,手里抓一把瓜子,站在自己的推车前看着来往的旅人,或三两聚集聊天扯淡。
牵着马走在奔流不息又嘈杂的人群中,耳听得的都是这边令人印象深刻的方言,李璇忽然泛起一点惆怅,都说乡音最是让人难忘,听不到乡音也会让人迷惘,这时候你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背井离乡。
街上的人并没有谁会对李璇和良褚孝直评头论足,毕竟像他俩这样落魄的武人,广州多的是,韶关城也多的是,这里多的是北方来讨生活的汉子。
手里的盘缠不多,最金贵的还是素妆姨娘临行前送给李璇的金钗,李璇就是再怎么狼狈,也不愿意就这么把素妆的首饰给当了供自己花销。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便在心里立誓:要让那些害他的万劫不复;要让那些助他的扶摇直上。
李璇摇摇头,驱散头脑中越来越激烈翻涌的情感,他现在内力虽然趋于平稳,但是就好像是刚理出头绪的线团一样,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他现在依旧是一个半拉子废物,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良褚孝直只要没什么事的时候,多半会像一个死人一样发呆,李璇也疲了,不想再与他拗什么言辞,住在哪、吃什么、干什么都由自己决定就是了。
李璇默默怀中的信封,那里面有一枚戒指,银环翡翠戒面,碧绿的戒面中间埋着一颗米粒大小的乌黑宝石,整个戒指看起来并不非常美观,但是素妆交代过,这是与张芝沅见面时的信物。李璇和良褚孝直既然以假身份进了广州,那么在这边去函查证他俩的身份之前,他们大可以放心地呆在广州,说起来,现在广州的官府,还和其他州的有联系么?
想来该是有的,广州刺史丰载和广州别驾揭云飞都不像是会和张芝沅沆瀣一气的家伙,他俩就是之前先皇派来掣肘张芝沅的。尽管现在来看,效果并不好,但是应该可以判断,广州的军政并没有同流合污,只有兵权实实在在地被张芝沅握在手里。既然这样,那可能需要在假身份败露之前,做出决定——离开广州,还是去投奔张芝沅。
好在那头兵问的信息并不详细,也没有拉他俩去画面相,这样一来,要查证他俩的身份就十分不易了。这大概也是张芝沅势力和官府互相扯皮的表现吧。
至少五月之前,李璇告诉自己,还是有时间考量的。
已经走出好远的他在一间牌匾蒙灰的客栈前驻足,他低声念叨:“水亭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