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论江南杨府中的那场较量是谁获胜了,在北方的君王李珏却是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坐在了这张博弈的桌前。他要与之斗争的对象,很可能是方阁云,是前朝余孽,是张芝沅,是他想象不到的存在……
李珏坐在案子前批红,不住地叹气,偶尔还咳嗽。春天虽然是来了,但是这个春天对李珏来说并不好过,已经许多年没有害过风寒的他居然病得厉害。太医则说,这看起来是风寒,实质上还是心病。
李珏的心病在南。他比太医都清楚自己的病方是什么,所以他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治病救命的药材,现在就等雀舌把那些良药给送上来了。
李珏改完那些折子后,摊开一副偌大的地图端详起来,他这几日时常如此。
“回纥。”他戳戳地图的西北端,那里有一个疆域不小,但是有些干旱的国家。盛产瓜果、美人。
“党项。”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党项也是西北的国家,盛产良马、铁矿。
“高丽新罗百济,日本,天竺,泥婆罗,焉耆国,吐火罗,交趾,马礼,婆利突罗朱……”他一一念叨着,地图上接壤或临近着他的庞大帝国的附属国。
这些国家里得有一半已经不向李家王朝上贡了,但是因为前些年一直持续的战乱,李家也没有去管这些小国上贡与否,如今看来竟是做错了。应当在接过第五家的天下时,将这些番禺诸国也一并纳入支配中的,那样就不会出现如今这样狼狈的情况了。
“裘面,有消息了么?”李珏捏捏自己的鼻梁,他最近总是会感到劳累。而那个叫做裘面的,站在李珏背后的枯瘦男子,就是李珏前几日说的闭关之人。
“皇上,暂时只知道日本国的使臣已经接触过青江王了;还有回纥的巴图鲁江,他明确说了此后回纥不再给本朝上贡。其他属国的态度……还在查。”裘面身材枯瘦高挑,一头黑发直到脚面,他穿着大红色的长袍,再加上脸上覆一张惨白的、只有眼睛挖出了两个红窟窿的面具,看起来甚是吓人。但是李珏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非常安心。
“你既然出关,天下第一便要易主了。”这是这几日来唯一能让李珏展露笑颜的事件。
“皇上谬赞。臣与方阁云孰强孰弱,还得正面交手过才知道。”裘面虽然嘴上说的很谦卑,但是实际上手已经激动地颤抖,“不如,皇上就委派臣前去宋州……”
李珏眉头一皱:“不,这怎么行,杀鸡焉用牛刀?你留在我身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做。我说了,你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就算现在不是,也马上就是了。”
“是……”
李珏扶着桌子站起来,他明明只有三十来岁,本该是壮年,但是最近总是感觉身子疲惫,精神乏困。裘面适时地用内力助了李珏一把,让他的君王不至于在站起来的时候还需要难看的呻吟。
“皇上这是……对江南的祸根有了对策?”裘面陪着李珏踱步,他的嗓音隔着面具,听起来嗡嗡的,很有磁性,但是这厮的的确确是个阉人,而且他的存在还非常之秘密,秘密到李虔诚只写在了传位的诏书里,也就是说,只有下一任皇帝才有资格直到他的存在。如果说方阁云这个天下第一的出现是个意外的话,那么裘面,其实是李家精心炮制的、本该出现的天下第一。
“没错。”李珏摆弄他的爱鸟,“一会儿雀舌就会带人过来,朕的计划就可以展开了。”
“正好雀舌公公来了。”裘面对李珏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体格和步伐,倒是个练家子,初入小宗师的水平。”
李珏丝毫不怀疑裘面光凭听闻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在他这里,裘面应该比这更加能干。他欣慰地点点头,返回自己的龙榻坐好,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五爪金龙盘桓于屋内,裘面自觉地隐藏起气息,躲在距离李珏比较近的一根柱子后头。裘面冲李珏点点头,示意雀舌公公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了。
李珏于是装模作样地提前说到:“无需上报了,带着进来吧。”
大门打开,李珏装作方才还在伏案批红的样子,他抬抬眼看着门口。
那是一个青年,体格健壮,最主要的是,他是使枪的。
他是大宗师刘文旗的遗子,刘辉河!
刘辉河纳头便拜,却被李珏搀扶住,李珏故作熟稔地扶起刘辉河的肩膀,他出于拱火的目的,饱含深情地说:
“像……真像你父亲啊,若是他还在世,见到你如今俊朗的模样,一定开心地不得了啊。”
刘辉河潸然泪下:“蒙……蒙圣上恩典,尚记得家父!臣……已经大致听闻圣上的计划,只要能为家父报仇,臣万死不辞!”
李珏心里暗笑,这样一来,戏子便就位了,他这就准备导演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