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只感到有些失望,像他们这般年轻却又到达了小宗师境界的人放眼整个国家都是凤毛麟角,像这样的天才难道不应该再傲气一些么?
应有那种睥睨的气概,而不该像是泥里的乞丐。
“甚是无趣。”李璇嘟囔道。
“这里是平常接待客人、议族事、办公的地方,严肃无趣些也是自然。”良褚孝直回答道,他自然知道李璇说的无趣指的不是这些墨瓦灰墙的建筑物,“王爷要转转么?”
但是他既然在野,要考虑的就不是如何博取功名、如何掌握权势,他得想着让这全家上下百来张口吃饱饭、过好日子;如果可能的话,他要让他目所能及的一切人都能和乐美满。良褚孝直知道皇帝一直不放心他们家,再加上年初的那三封分别来自张芝沅、方阁云和东洋人的信件,这等于是把良褚家直接推到了皇帝的面前,朗声告诉皇帝,“我们三方势力都选择了良褚家”。
良褚孝直不是没想过要把三封信件公开,直接开诚布公地给那位雄踞北方的五爪金龙看看,良褚家的态度。但是奈何父亲不论如何也不同意,这让良褚孝直百思不得解,许是那老头真的还要翻天之志?良褚孝直长叹一口气,这件事已经经过族议,不公开三封秘帖的决策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只能换一种思路——或许哪怕良褚家真的向李珏开诚布公也会被认为是伪造文书吧,李珏若是想铲除良褚家,那便是天意已决,秘帖不过是由头罢了。
李璇的到来其实是给良褚孝直多了一点希望——李珏既然肯派人来查,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到不分黑白就要解决前朝遗民的时候,若是能让李璇得到良褚家不准备造反的铁证,那李珏应该会放心许多才是。良褚孝直心里打的是这样的盘算,但是他不知道父亲和伯伯们是如何想的,他希望那些老顽固真的不要再把事情复杂化了。
至于李璇,因为李珏基本上是咬定了良褚家准备反水,身为帝王,就算良褚家不反水,李珏也得逼得他们反水,这便是帝王心术——这些前朝遗民就像是毒瘤,先王时代不去处理是因为北方战乱,由不得国家把视线和重心放到南方;现在北方战乱已经结束了,李珏想过要休养生息、想过要和这些各怀鬼胎的家伙们再相处一段时间,等待自己兵强马壮之后再处理这些疑难杂症。
但是现在李珏心里清楚,长痛不如短痛……这其中潜藏的,就是他送李璇过来的理由,李璇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李橼猜到了,但是李橼也没有告诉李璇。
李璇以为自己只是来查证的,但其实他是一根引火线。良褚孝直以为李璇是李珏放出的最后的希望,其实李璇是垂着饵料的钩子。
“良褚家倒是僻静,你家人呢?听说你有不少弟弟妹妹来着。”李璇走了许久才想起来,这良褚家也过于安静了,一路走来除了几个佣人模样的悄悄走过,还有那几个一直跟在身后的仆役之外,几乎没有见到良褚家的其他人。
“王爷,过几日便是春分了,家中大人带着妇孺回乡过节去了。我这不是因要面见青江王才留下了么,此时家中只有我一个掌事的,王爷莫要见怪。”良褚孝直也不算瞎说,家人们确实因为赶节庆回乡了,但他可不是因为那次宴会的关系留下的,良褚孝直走不开的理由有很多。
比如那个女人。
两人穿过那道矮墙,得见良褚家的后院,这里曲径通幽,房屋坐落有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硕大的假山,假山半体镶嵌着一座不大的亭子。
其中似有不合时宜的花朵绽放——那女子手持一小盅,坐在栏杆上,出神地看着:一窝不知何时定居于树干上的鸟。她披散头发,穿一袭大红色的衣衫,上面绘着灯笼和蜡烛。她没有穿鞋,一双羊脂玉足冻得通红,鼻尖也是通红,半露的胸口也是通红。
她不施粉黛,一双吊梢眼却比时间任何女子还要勾魂。
问屋久喜嘬一口酒,温酒入喉,那种温温热的白酒最是辛辣,问屋久喜把衣衫褪到肩头,堆积起来的衣服勾搭在栏杆上,如同此处开出一朵牡丹。
“お帰りなさい、直くん。”
“你喝多了,问屋姑娘。”良褚孝直不免有些尴尬地说,她唤他名字时太过娇媚,容易让人想偏。
“金屋藏娇啊。”李璇显然就是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