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路垚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他从睡梦中吵醒,伸手去按摆在床头的闹钟,那铃声还是响个不停。
他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耷拉着拖鞋走到客厅里接起电话,“喂?”
语气之中尽是不耐,但电话那头的人却没听出,反倒是很着急的对他说道:“我跟你讲,刚刚有几个巡捕来找你。”
“巡捕?”一听到这两个字眼,再迷糊的睡意都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路垚慌乱的挂断电话,快步走到临街的百叶窗前,“唰”的拉开窗户,低头往楼下看去。
两队训练有素的巡捕房巡捕正手握警棍,踏着整齐的步伐小跑进门。
路垚小心的关上窗,连身上的睡衣都没换,就匆忙的从家里的后门离开。
他一边下楼梯还一边回头张望着,生怕那两对巡捕发现正在逃跑的自己。
正当他安全的下了楼梯,准备从小门直接离开时,有人突然在他身后吹了一声口哨。
路垚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头发柔顺的贴在他的头顶,身上穿着巡捕房统一的黑色制服,腰间系着别了配枪的腰带,脚下蹬着与制服配套的长筒警靴。
尽管他身上穿的是再严肃正经不过的警服,但是他身上传出来的气息,让路垚感觉他不像是一个为民办事的巡捕,反倒是更像是混道上的江湖人士。
这个男人此时正双手抱在胸前,懒懒的斜靠在小拱门边上,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和路垚道了声早。
“早啊,路先生。”
在路垚打量他的同时,乔楚生也在打量眼前的路垚。
路垚梳着当下还比较新潮时尚的中分发型,身上穿的还是一身深蓝色的丝质睡衣,脚上拖拉着一双拖鞋,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他此刻有些慌乱的心绪。
腰间的衣物因为他之前的动作显得有些乱,也更明显的显示出了他那纤细的腰肢。
乔楚生看向路垚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哪怕是之前舞厅里的舞女的腰肢,恐怕也不如路垚这腰肢来的纤细。
路垚此时正在心里暗自烦恼,自然是没能看到乔楚生那有些不太对劲的眼神。
他双手叉腰,眼神不住的往四周飘去,竭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回了乔楚生一句:“早。”
时间在路垚心中像是静止了,脑海中灵光一现,路垚抬头装作和熟人打招呼,趁着乔楚生还没反应过来,飞快的冲着小巷里奔去。
乔楚生能当上这个探长,虽说是有白老爷子在背后操作,但他的反应能力也不是虚的,立刻追着路垚进了小巷。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在小巷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正当路垚以为摆脱了乔楚生的追击时,面前的巡捕打破了他的幻想。
前有巡捕后有乔楚生,路垚没法了,只好配合着乔楚生,和他们回了巡捕房。
……
审讯室里,一身狼狈却依旧透着一股知识分子气息的路垚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乔楚生双手背在身后,拿着档案袋进入审讯室的第一时间,路垚就感知到了。
他看着眼前的乔楚生,笑的一脸谄媚:“怎么称呼啊,大哥?”
“乔楚生,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相比于路垚的谄媚,乔楚生就显得冷淡得多。
“呦,这么年轻当上探长,佩服佩服。”
“别废话,”乔楚生将手里的档案拍在审讯桌上,“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如实回答,敢撒谎的话我就搞死你。”
“不敢,不敢。”听到乔楚生这么一句充满戾气的话,贪生怕死的路垚几乎一瞬间就怂了,赶忙摆手说不敢。
“姓名。”
“路垚。”
“年龄。”
“二十四。”
“职业呢?”
“家里蹲。”
路垚这话一说,乔楚生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放屁。”
“沙逊银行股票部经理。”
“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路垚脸上摆明了几个大字——你怕不是在逗我?
“康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英国美生会执事,数学医学双学士,”乔楚生没搭理他,接着读档案上的内容,“可以啊你!”
“还有法学,懒得毕业答辩否则就是三学士。”一听到自己那光辉的履历,路垚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那你就是知法犯法了?”
“这话我听不明白,”路垚有些惊讶,“我,我犯什么法了?”
“别装了,昨晚九点,干嘛去了?”
“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路垚一脸恃物自傲的模样惹得一边的巡捕不由得爆了粗口:“放你的屁,你个杀人犯,别给脸不要脸!”
“杀人?”路垚震惊到了,“我杀谁了?”
“陈老六啊。”坐在审讯桌另一边的乔楚生一脸好笑的看着陷入震惊的路垚。
“他,他死了?怎么死的?”路垚一听死了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昨晚九点是上海著名实业家聂成江的新宅落成仪式,据目击者称,八点四十五分,被害人陈秋生和三名手下进入现场之后,曾与你发生过激烈冲突。”
乔楚生一谈起这事儿,昨晚那些不好的回忆立马涌现在路垚脑海里。
他昨晚好不容易混入宴会,找到了拖了他钱好一段时间的陈老六,却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好一顿羞辱,最后还被他赶出了宴会。
“不,不是,什,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路垚一脸的不可置信。
“废话,人不是你杀的,你早上为什么要逃?”一边站着的巡捕又忍不住出声道。
“我……”
“昨晚九点,干嘛去了?”乔楚生没给路垚说话的时间,直接发问。
“昨晚……我被陈秋生的保镖轰走了,然后……我就到停车场找到了他的车……后来我就回去了,然后今天早上醒来你们就把我抓了,我以为是划车才抓的我。”
没等乔楚生说话,那个小巡捕就一棒子敲上了桌,“探长,对付这种滚刀肉,就不能太客气,否则蹬鼻子上脸!”
“刑讯逼供是吧?好,我要见我律师!这儿是租界,不是法外之地!”
路垚还没豪横多久,就被审讯室的巡捕按在了桌上,瞧着形式不利,路垚立马认怂。
“哥哥哥,轻点,文明人都是……”
“你放手!还敢撕我衣裳你,放手!”
审讯室外传来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声,乔楚生站起身,用手指隔空点了点路垚,示意巡捕看着点路垚,“看着他!”
“喂,信不信我告你耍流氓啊?”
“是你耍流氓好吧?”
“你在给我说一遍?”
乔楚生刚走出审讯室就听见吵嚷的声音,压着火气道:“白幼宁!干什么呢?!”
“找你啊!”白幼宁笑眯眯的转过身。
……
“怎么,家里出事了?”乔楚生把人领进办公室里才开口问。
“出大事儿了,我跟我爹吵架离家出走了。”白幼宁坐在沙发上,臭着脸摆着大小姐的姿态。
“为什么呀?”
“昨晚,他趁我在报社加班,带了女人回家吃饭,让我抓了个现行。”白幼宁语气十分严肃。
“你娘都死这么多年了……”
乔楚生话说一半就被白幼宁语气激动的打断:“那也不行!而且,嗤,还是个交际花儿,我爹也真不嫌丢人。”
“老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也管不着吧?”
“好,我不管,我离家出走,以后本小姐自己养活自己!”
“凭你的稿费啊?”白幼宁说的一脸认真,惹得乔楚生不由得暗自发笑。
“主编说了,让我负责社会治安口,拿到独家就给我涨稿费。”
“行吧,那你加油吧!”
说完之后乔楚生就站起身准备离开,谁知白幼宁直接站起身扯住他的衣角。
“听说你有大案子?”
“八字没一撇呢。”
“你办你的案,我旁听。”一听乔楚生这个语气,白幼宁就知道有戏,“绝对不打扰你。”
见他毫不松动,白幼宁使出最后一招,扯着他的衣角软声撒娇道:“拜托嘛,楚生哥~昨晚到底什么情况,说说嘛~你最疼我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