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光线略有些暗，卡卡西揉了揉眼睛然后眯起眼睛努力辩识着残盾前的人影。
人很高，正单膝跪地在残盾前，手里握着蜡烛点燃黑色植物，从中跳出的火光融入那人的斗篷，发着淡淡的光的鳞片从上至下扫过斗篷，补充能量。
但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卡卡西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那人背后耷下一条长长的辫子，正在风里微微摆动着。
“啊！龙骨！！”卡卡西瞳孔放大，直接脱口而出，扰乱了原本安安静静刮着的风。
龙骨手上动作一僵，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不可闻的叹气。他收回蜡烛，过了半晌，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卡卡西以为他又要跑，一把抓起螃蟹抱在怀里也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龙骨。
龙骨扶着残盾从前面绕到卡卡西旁边，垂着眼没有看卡卡西，靠着残盾坐了下来，一条腿伸长出去，手臂搭在折起来的腿的膝盖上，然后一语不发的望着前方。
卡卡西犹豫了一下，也靠着残盾坐了下来，学着龙骨的样子往前看去。他怀里抱着螃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离龙骨远了一点。
龙骨仍是一声不吭的望着前方。
呼呼的风声在两人耳畔有节奏的响起，像在催促着什么一样。
卡卡西终于忍不住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下。
“咳，关于……”
“谁告诉你到这里来的。”龙骨打断了卡卡西的话。卡卡西被这忽然的一句话吓到了，扭头看着龙骨。龙骨的嘴紧闭着，一副刚刚他一声没吭的样子。
卡卡西咽了咽口水。
“刚刚在沉船上的时候，有一个叫平头的人告诉我的。”说完，他抬眼观察着龙骨的脸色。
龙骨闻言仰头，又叹了一次气，这次卡卡西听的清清楚楚。
不久前的沉船上。
“你在找他吗？”
正站在夹板上拧紧眉头的龙骨冷不丁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停了一下，然后回过身面对着正向他走来的平头。
平头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光之子，他没和龙骨讲话，蹲下以和光之子在同一高度，轻声细语的给她指了路，然后拍了拍她的头。
光之子有点害怕的偷偷看了龙骨一眼，依依不舍的撒开平头的手一步三回头的飞走了。
平头站起来，看着光之子翻过了管道才扭头对着龙骨。
龙骨比他高，正在俯视着他。
平头对上那一张面瘫一样的脸，又看到龙骨身上大大小小的绷带，轻轻摇了摇头。
“按着你原来的路走吧，你会遇见他的。”
龙骨听完后就转了回去，展开了斗篷。
“翻过墙的时候，别想太多。”平头在后面注视着龙骨，“他在等你，就在那条路上。”
龙骨停了一会，然后腾空往前飞去。
平头看着龙骨也翻了过去，便下了夹板。不紧不慢的从陆地上绕过黑水走到管道处，抬头看着管道和黑土垒起的墙，浅浅的吸了一口气。
离开时他无意的向管道上趴着的螃蟹望了一眼。
？是不是少了一只？
龙骨想到这，算是明白了平头那几句话的意思所在。他有些头疼的捂住眼帘，睫毛轻轻颤抖。
卡卡西看着龙骨这一系列动作，没有吱声，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螃蟹像是懂得场合一样，安安静静的缩在卡卡西怀里。当卡卡西准备再一次对螃蟹的腿下手时，龙骨开口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他把手从眼睛上撤了下来，转头用那一对红瞳注视着卡卡西。
卡卡西一愣，点了点头。尽管以前长老给他讲睡前故事时也是这个开头，但是从龙骨嘴里说出来就是另一个感觉。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化。
“你刚进暮土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个满头辫子的人。”卡卡西想了一下，肩上被人一把揽过的触觉恢复，他再一次点点头。
龙骨又把脸转了回去，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
“他叫脏辫。”龙骨继续说到。
“他是我的发小，现在算战友。他在四龙图诞生，注定要终身守护暮土。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个地方算得上是死亡地带。一直以来，对于一些光之子来说也是。因为性格和环境原因，他从我小时候记事起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卡卡西看着龙骨，尽管对方没有看着他，怀里的螃蟹挥了挥足肢，爬离了卡卡西的怀抱。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其实也改变了暮土的所有人。龙骨说到这，停下来将落在裤子上的尘土弹了下去。“暮土有一个习俗，换任的管理者要杀死上一任的管理者。”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分别。”卡卡西瞳孔收缩，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他几乎是瞪着龙骨，说不出一句话。龙骨没有看卡卡西，也没有在意卡卡西此刻的心情。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非人性的。其实这并非残忍，生在暮土，本就不是一件好事，早点结束他们的生命，不让他们继续留在昏天暗地的暮土，反而是对亲手培养自己的前辈最好的报答。另一方面，这也是前辈给后辈上的最后一课，为的是让暮土不惧死的血液继续流淌下去。
当然，那时候的龙骨，脏辫等新的暮土管理者根本无法理解，他们被恐惧，后悔，崩溃，抗拒，悲痛围绕，被逼着将长矛插入伴自己半辈子的前辈的胸口，任由前辈一辈子流在暮土的血液溅满自己一身。
“从那天开始，脏辫就完全变了。他看上去非常的活泼开朗，经常在暮土各个图之间跑来跑去，和光之子大声的说笑。”龙骨讲到这揽了揽斗篷，“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个样子。”
卡卡西沉默着。
这不是什么小孩从不开心变到快乐的完美结局童话故事。这是一个人的心彻底被击溃的表现，已经不是从来的那个人了。与其说是涅槃重生，更不如说是完全的自我隐藏。
这个故事的主角虽然并非龙骨，但是多多少少折射出来的，就是龙骨自己。
龙骨微微侧头，卡卡西正好也在看着他。
干净，太干净了。对上眼，龙骨在心里发出喟叹。虽然听了刚刚他的那个故事，卡卡西的眼里混杂着震惊，疑惑，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但那金色的眸子里，最底下的还是一片纯澈。相比之下，龙骨的眼睛便混沌无比。
坐了一会，龙骨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对着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卡卡西鞠了一躬，“在霞谷的事，是我的错，我对你表示歉意。”“不，没有，我……”“错在我。”卡卡西张口要说话，但龙骨直起腰，再一次打断了他。
从换任开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龙骨忽然感到深深的疲倦，好像他刚刚赤手空拳和几条冥龙干了群架一样。
“我告诉你这个故事便是我的道歉。”龙骨接着说了下去，“这个故事不论你信不信，凭你的理解，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离开这里，离我远一点，我的不可控因素太多，无法控制不去伤害别人。
本以为已经破碎的墙之后，是更为不可摧的防护。
卡卡西低着头不说话，就直直的站在龙骨面前。
龙骨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扯他裤脚，他低头一看，是那只刚刚一直窝在卡卡西怀里的螃蟹。
就这么一瞬间，他忽然被一拳砸在脸上，身体飞出去擦破空气的声音尖锐的在空中响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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