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窗外，春色正好，牡丹开得正艳，蜂蝶正忙活着，春风肆意扫过盆栽上的牡丹，掀起层层花浪，花瓣飞舞，旋在空中。美丽至极。好似……那丽人在眼前明媚。

房内一具瘦弱的身影突然愣了一下，又垂下了头

汤显祖哈！哈哈……哈……

他用手掌掩住自己的半张脸，手上是皮包骨，骨节突出，就那么压在高凸的颧骨上，骨头间仅隔着层皮，撞得生疼，但他却没露出疼痛的表情，仍然垂头掩面苦笑着，他身子也单薄，想张纸立在那，又像是从棺材里倒出来的人。身形摇晃，俨然要倒下的样子，又或是老久的提线木偶，巍巍欲垂，线和木偶已经是到苟延残喘地地步了。

汤显祖丽娘……丽娘……

他把额头抵在破败的桌沿，低低地挤出这四个字，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

汤显祖丽娘，我把它写完了

汤显祖丽娘，我来寻你可好……

汤显祖身形一晃，向桌沿撞去。本来已经苟延残喘的木桌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震得木屑直往下掉，发出＂吱呀＂的颤声，汤显祖的身子瘫在桌沿微微颤了几下，便没了声息。桌子也止住了哀叫。

窗外，牡丹正艳，莺燕自由。

由牡丹与竹篱笆相簇着一座亭子，牡丹在房檐交错簇拥，仰着脸在春光下挤着，红漆艳丽，明媚了牡丹。

汤显祖牡丹……

汤显祖轻叹出这两字，望着这座亭子失了神，心里似乎泛起了什么。

丽娘“忽忽花间起梦情，女儿心性未分明，无眠一夜灯明灭，分煞梅香唤不醒……”

清丽的歌声从亭子传来。汤显祖身躯一震，口中喃喃自语。

汤显祖不……不会，怎么……

汤显祖拔腿前冲，待他走进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惊讶。

红色衣袂飞舞，白色水袖飘扬，一名女子正亮声歌唱。

丽娘小哥哥

台上那女子嫣然一笑，眸中波光闪烁。

汤显祖丽娘……丽娘！丽娘是你吗？丽娘！

他叫着拥上她，死握着丽娘的上臂，皱着眉头，目光从丽娘的蛾眉到澄澈的眼、鼻梁、红唇，直至衣裙下摆。

丽娘小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小哥哥你别吓丽娘。

丽娘见眼前的心上人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很是担忧，怕他是哪里不舒服，漂亮的眉头间拧了一个小疙瘩，眼底尽是担忧的神色。纤纤素手死攥着白袖，指尖泛白。

丽娘小哥哥？

汤显祖满脑不解：为什么丽娘会在这？为什么我会见到丽娘？明明丽娘已经……怎么会？

汤显祖失神地想着，没有听见丽娘的声音。

丽娘小哥哥，小哥哥。

声音在汤显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丽娘小哥哥！

丽娘汤显祖猛地一怔，回过神看着眼前人，摸着后脑勺。

汤显祖呃……我没事，让你担忧了。

汤显祖看着眼前的丽人，原本涌上嘴间的疑问被吞进了胃里，只是对着丽娘柔和一笑，就像以前一样。

丽娘真是的，小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

丽娘故作气状，鼓着腮，侧着头斜看汤显祖。

汤显祖一愣，痴痴地看着丽娘，微微一笑。

汤显祖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丽娘有什么事吗？

丽娘没什么事，只是看小哥哥脸色不对有些担心，既然是在想事情那就没事啦！

汤显祖谢谢丽娘。

丽娘温柔的对汤显祖轻笑。

汤显祖……

汤显祖脸颊微红，别开了头，用衣袖微微掩了下脸。

丽娘小哥哥，走吧，今天上元节有灯和表演呢，我最喜欢了！

汤显祖嗯。

汤显祖呆呆一应，丽娘见状，当机拉上他就跑。

从牡丹亭门口，红衣女子牵着一位身着月白色衣服的书生说笑着奔出，牡丹花瓣洋洋洒洒，随风舞弄。身影渐渐缩小，直至化作两点，消失在花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