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人都感觉到了什么,丰澜连忙推开了他。
——是鬼鲛回来了。
然后,丰澜便去隐蔽处换了衣服,再回来把黑袍还给鼬。
之后,他们便回去向佩恩复命。
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他们便有一段时间的休假。
日子一天天过去,丰澜待在鼬身边,和他一起做任务,互相陪伴,互相关心,算不上是鼬照顾她还是她照顾鼬。但是也正是随着岁月的一点点逝去,丰澜越来越担心鼬的身体。
鼬会不时咳嗽,经常要吃药。甚至在夜里还总是头疼难以入睡……丰澜每次都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痛苦,她只能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鼬……药快没了,我去帮你买药。”
“不用,今天太晚了,而且这里离镇子很远,咳咳……不方便……”
丰澜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坐在地上的他,微微附身,用手轻轻地抚过他那略带憔悴的脸庞,说道:“我天亮就会回来,等我。”
鼬也没有再多做阻拦,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丰澜独自长途跋涉到离他们最近的镇子里去,然后叫醒药店的店主,诚心诚意地讨一方良药,再低眉顺眼地表示歉意……
紧接着,忍住全身的疲惫,遏制住困意,打起精神,再长途跋涉回去……
鼬有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她就有多少个揪心的夜晚。
鼬憔悴了,她也憔悴了。
两个人,都瘦了。
看着一直为他忙碌的她,他握紧了她的手,然后将她揽入怀中。他还未开口,她先自己说开了:“没事没事,我很好,不用担心,更不用自责。”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逞强地笑着,他的心就越是疼。
眼泪顺着脸上随着年龄而愈加深的泪沟滑下,视线一片模糊。
他的视力越来越差了,是由于使用写轮眼的原因,也是由于他被自己的罪日日夜夜谴责的原因……
尽管丰澜总是在他要使用瞳术的时候提醒他,或者阻止他,然后用自己的眼睛撑过去。但是,他的视力还是在不断下降……
夜深的时候,会流泪的,不止他一个人了。
丰澜照顾着鼬。一转身间,不小心从眼角淌出了几颗泪珠,她连忙伸出手拭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地继续做事。
白天他俩装出一副没有异常的样子,鼬依旧是那个鼬,强悍、高冷;丰澜依旧是那个丰澜,强大、淡漠。
她依旧被他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依旧被他呵护着,他的笑容深深地刻在她的眸子里,他的嗓音也被她深深地铭记在心里。
但在倏忽间,她能够敏锐地发觉他眼眸中闪过的一丝苍凉。
等到他的病魔再次来侵扰他时,他便只能弱弱地被她照顾着,被她担心着。
而她自己呢?
她的病也没有好,不过几年间发作的频率不高。每次疼痛时,她都会悄悄地躲到别处,绝不让鼬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绝不让鼬为她担心。
等疼痛过去后,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很差,嘴唇发白,于是就自己捏一捏脸颊,咬一咬嘴唇,装出一副健康的样子回去见鼬。
鼬……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呢。
但随着她日日夜夜担心鼬的身体,她自己的身体也渐渐被拖垮,头痛的发病率也提高了。
这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鼬身体越来越差,却还要担心她。面对鼬的关心,她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甜味,只是很苦很苦。
后来,她开始瞒着鼬吃止疼药。吃了药,就会好很多,好像她的病好很多了一样。
然后,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关心鼬了。
她试着去解开他的心结,但她也非常明白自己没有办法使鼬从当年那件事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因为他就是那件事的核心,多少条人命全都由他背负着,它们都在慢慢侵蚀着他的身体。
“鼬……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使你忘掉那些罪啊!”
她紧握着双拳,这样撕心裂肺地喊道。
鼬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只能默默地抱紧了她,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睒流……”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她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地落下来,两眼通红通红。
“一遍一遍‘温习’曾经的罪,你的心不疼吗?我的心不疼吗……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
“对不起,睒流……对不起……原谅我……”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丰澜默默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泪水浸湿了衣裳。
一年,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