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

树梢晃动，是风在吹，隔着厚重的玻璃，席意感受不到。

双眼渐渐失焦，对身体的掌控逐渐削薄，神情恍惚，席意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意识到自己不对后跌跌撞撞的起来。

床头柜上的东西跌落，“叮咚”的宣泄着不满，席意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

“咔哒，咔哒”

一次，两次。

手指失力，甚至打不开门，最后一丝力气褪去，席意靠着门滑下来。最后的印象是窗外枝丫停止晃动，一只又一只黑色乌鸦停歇在树梢....

无数细小的声音萦绕在席意耳边，微弱不断，不吵但恼人心烦。

液体滑动的声音，输入管道的声音以及呼吸机工作的滴答声，席意皱了皱眉想睁开眼睛，却被一双手抚上。

“别动...”是练辰的声音。

“报告，生命力正逐渐恢复。”

耳边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滑进耳蜗，低吟浅唱似的，“席意，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现在可能说不了话，”练辰一成不变的温和嗓音再度响起，“动下手指吧，我看看控制能力。”

食指抬起轻轻敲打着，练辰讶然的挑挑眉：“姚远？”

练辰笑了一下，似乎带着嘲讽，席意感受到身边的人离开了，不一会熟悉的气息渐渐包围席意，无意识的蜷缩手指。

“小孩，”姚远开口了，嗓子哑的不像话，席意一听就知道他抽了不少烟，“我救不了你了这次。”

席意睫毛抖了抖，似乎是想睁眼，抖动了半天入目的却是一双完全白色眼睛。

但席意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他想开口说话发出的却是难听的呻吟，像是濒死的人发出的求救，席意皱皱眉还是选择闭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姚远似乎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然后调节情绪尽量冷静开口，“我违背论理强行把你救回来可能本来就做错了，如今只不过是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而已，我也应该放手了，但...我怎么...这么难受呢？”

声音低哑暗沉，每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那么艰难，席意听的悲伤，手指抬起在空中挥舞，画面仿佛渐渐重合，但不同的是这次姚远残忍的没有握住他在空中可怜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席意没有再费力抬指，渐渐安静下来。空气开始凝结，寂静无声，沉默的令人心底发慌。

“报应来了，”练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席意觉得他应该是倚在门边说的话，“姚远，后悔过吗？”

“从来没有，”姚远的声音已经镇定下来，“开始吧。”

席意眼前一片漆黑，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保持着敬意和恐惧。席意放在手旁的手抖动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慢慢攥紧成拳。

“小意！”是小叔的声音。

席意心想，他怎么来了？不对，他是怎么进练辰的实验室的。

与姚远一起来的不止燕一个人，小别墅里的人全体转移到实验室，只不过他们现在才被允许活动。

来不及思考这些，小叔颤抖的声音先吓坏了席意：“小意，你到底怎么了？”

病床上躺着的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席意原本白皙的好皮囊慢慢如枯萎的玫瑰一般老去，眼睛被蒙上厚厚的白翳，皮肤肉眼可见的垂落下去，整个人呈现苍老衰败弥留之际。

可怕的是席意身上渐渐浮现出黑色的斑驳，接连不断。燕的脚步停住，看着席意的皮肤一点点腐烂发出异味，像被时光腐蚀的苹果般让人颓废。

席意自己也感觉到了，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像风吹走散落在地上的沙一般无力，麻木的神经被一寸寸刺激，席意再没有力气。

随着席意身侧手的垂落，燕利落的转身结结实实给姚远了一拳，他也硬挨下了这一拳。

“给个解释。”燕努力保持着理智纯粹是因为不想让场面弄得太难看，他一直相信姚远不仅仅是因为口头上曾说的承诺，更是因为他知道当年席意的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席意是以这种粗陋不堪的方式离去，而且提前了许久。

“没有解释，”姚远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人，最后只是丢给练辰一句，“尽快开始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