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剩多少在意的人

兵不血刃。

哗啦一声，沈青梧猛然起身，连带着桌上的茶杯跌到地上，滚烫的热水全都溅到了衣服上。她也没看到，也感受不到什么，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脑海里一片空白，恐惧和不安隔着十余年的光阴，排山倒海而来。

沈青梧“青衡、青衡……”

那人却还不肯放过，翻过青衡的身子，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胸口。鲜血直流。他似乎犹嫌不足，还想再来一刀。

沈青梧掐住了掌心，眼中那点肤浅的笑意霎时间褪去，她几乎是狠厉地朝动手的卒子投去一瞥，生生让他停下了手。

仇烟织“住手。”

对面的十余人渐次向两边分开，仇烟织踏着不快不慢的步子，慢慢从后面显出身形来。

微凉的月色下，仇烟织穿着雪白的衣衫，袖摆处缝着兰烟草，微风里袖摆翩翩，花纹也像是活了过来，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她分明是来得极快，头发却一丝不苟地缠进了髻鬓，优雅从容，哪有之前半分手染鲜血的狠辣模样？

将棋营里的那些人都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浑身煞气非常人能及。第一次见，沈青梧都忍不住赞叹一声，仇烟织手腕确实了得，居然能够拿捏住这么些阎罗王。

沈青梧揪着仇烟织的衣摆，手指颤抖得厉害。

沈青梧“救她，救救她……”

沈青梧眼里满是水光，茫然地看着仇烟织，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费力地去读她的唇语。

黛青色的妆花缎被撕破，其余部分全是沾上的血迹，可是素来在意这些的沈青梧没空管这些，她用扯下来的布条，手指颤抖，却还在努力地缠着青衡胸前的伤口。

可是那伤口太大了，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没能让青衡醒来，鲜血怎么冒也冒不完，冰冰凉的猩红液体，濡湿了沈青梧的掌心，也刺伤了她的眸子。

沈青梧趴在青衡身上，终于歇斯底里地，哭了出声。

她还剩多少在意的人呢？

那是青衡，多少次暗无天日的旅途中，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盏灯，走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上，要是灯灭了，她会看不到路的……

从十岁以后，她再没有开口求过谁。可是那是青衡，那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青衡，沈青梧不管她是隋知还是别的，她只知道，那是只因一盒蜜饯就愿意为她豁出命来的小丫头。

十岁那年的除夕，她被沈简之丢入凤栖阁，让凤栖阁的老鸨好好教她如何做一枚优秀的棋子，不要违抗他的命令。来往的人三教九流，自然有人瞧上了她，被瞧上的人会如何呢？

她在那里呆了三天，出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的时候浑身鲜血，溃烂不堪。青衡主动站了出来，替她受了那场磨难，奄奄一息地被丢在了相府门口。

那个时候救她的，不是沈简之，不是萧明蓁，也不是别人，而是她用一盒蜜饯买下来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