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看不到长满树的矮山,只有高楼大厦。虽然金黄色的天边仅剩余晖,但好歹放晴了,算是个好消息。
马路边上,有一个人蹲着,修长两指间夹了半根烟,身边尚有未消散完的团团雾气,说明他刚抽过。
他的身后是一栋大厦,湖蓝色的楼表玻璃充满科技感与神秘感,倒映着金色的落日,渡了层蓝。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似乎跟每个城市的任何一栋楼一样,平凡,安静。
只有一个问题,这一个问题使得整个场景都变得极为诡异,甚至不合逻辑——太安静了。
下班期,这里没有一个人走动,除了马路上偶尔疾驶过的几辆车,这里竟连一声鸟叫也不曾有!包括大楼周围的几个建筑!
小卖部的门开着,店里灯也亮着,收银机里的钱还在,冰箱也通着电。两间货架的中间,平时消费者推着购物车所走的过道上,还停放着几个婴儿车,但就是少了样东西——空无一人。
这栋大厦为核心的几公里内,都静得像荒废多年的深山老林,这使得整个画面里,那个蹲在马路边悠闲抽烟的人……异常诡异……他好像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活物,又或者……这里没有活物。
男人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已经很久了,久到烟头那一点火光逐渐蔓延,几乎烧完了所有烟草,只落了一地粉白的灰。
这时,他的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一双黑鞋,他方才如梦初醒般,墨镜下的一双眼睛动了动,视线从指尖的烟蒂上转向身边那人。
再次在心里感慨“这人腿咋这么长?”之后,对上了那人古井无波的淡漠眼神。他问:
黑眼镜怎么样?
张起灵摇了下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他干脆扔了烟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黑眼镜真跑了啊……
转身看向那栋大厦,烟蒂被他踩在脚下,最后的火星子也熄灭了。
黑眼镜站着发了会儿呆,忽开口道:
黑眼镜花爷先回去了。
张起灵嗯。
黑眼镜……
黑眼镜无语地看向他,问:
黑眼镜你没有别的什么要表示一下?
张起灵就木着脸看他,不说话。
黑眼镜跟他对视片刻,最后只得收回目光,点点头道:
黑眼镜行吧,皇上都没急呢,我急个啥劲儿对吧。
张起灵跟他并肩站着,看着这片沉寂的土地。须臾,黑眼镜伸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迎着最后一缕金光,叹道:
黑眼镜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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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两个字,就连胖子也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看着解雨臣。
吴邪对这个词莫名的有些敏感,当听到他说出来的那一刹,脑子里似乎有根弦被一下子绷紧了。
解雨臣对我们公司发起有效攻击的,这还是头一回,所以……
解雨臣我让黑眼镜反侵入了他们的数据库。
胖子默默举起自己的大拇指。虽然这话听着像两个幼稚鬼间的小打小闹,互相报复,但胖子喜欢这种“小打小闹”。
解雨臣当时我在监察公司的恢复效果和受影响程度,他俩就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时解雨臣一进门,黑眼镜就告诉他废了台电脑,不过总算有惊无险。
解雨臣事后,黑眼镜告诉我,这家公司似乎是误以为我们掌握了他们的某些信息,所以才这么做。
黑眼镜向解雨臣隐瞒了汪家的真面目,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查到了他们的地址,因为对于现在的花爷来说,不应该再成为那个从小就负重前行的小孩了,黑眼镜想让他从这个漩涡中脱离出来,就像解雨臣对吴邪,没有提到大白狗腿的任何字句一样。
所有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秘密,是无处不在的。
胖子那……小哥跟黑爷呢?
胖子问。
这时,吴邪抬起头来,重新看向解雨臣——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解雨臣拿起筷子夹了口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解雨臣不知道。
胖子啊?
然后解雨臣就跟他们解释,虽然全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就冲那明显变得阴阳怪气的语调,俩人都知道,解雨臣其实是担心他们的。
解雨臣臭瞎子那天带着哑巴来找我,说他们要先离开一段时间……
吴邪忙问:
吴邪去哪儿?
解雨臣我怎么知道?
解雨臣他去哪儿跟我可没关系,才懒得问。
说话声越来越小,吴邪看出了不对劲,趁他还在那咬着筷子头发呆,转头与胖子对视。
吴邪啥情况?
胖子耸耸肩,用面部表情回答:
胖子兴许是酸了。
吴邪感觉更莫名其妙了。
解雨臣对了……
一听他开口,吴邪忙看过去,此时的花爷已经没事了。
解雨臣回来这么久了,我还没看到那小屁孩呢,他人呢?
这几天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揭了开来,仿佛被时间好不容易治愈的豁口猛地割开。
胖子看向吴邪,他低着头,眼睛被头发遮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低落。
吴邪胖子。
吴邪对着胖子抬起头,没让解雨臣看到脸上的表情,只有胖子面对着那个苦涩又牵强的笑。
吴邪你……跟他说吧。
话音未落他便站起身,几乎是逃跑般的往楼上去了。
解雨臣一开始还挺疑惑,但稍微想了一下后,就有了答案。
解雨臣难道……
胖子叹口气,默默点头。
黎簇没找着他也不好受,但吴邪已经这样了,他不能也成天伤春悲秋的。
解雨臣按了按眉心,声音都显得疲惫。
解雨臣趁我们不在下手么……
……
跑道上那几根白色的线条,平时都被无数只脚踩过,早已浅淡了,而今天它却白得耀眼,跟新的一样。
教室里,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讲台上指挥阵型,一手拿着作业本,一手拿着一支中性笔,举手投足间硬是有股指点江山之势。
阿宁王胖子,你拿着班牌先带几个人下去占班位,顺便把水准备好。
胖子Yes,sir!
说完,胖子扛起班牌,叫了几个人一溜烟儿跑向操场。
阿宁叫住跟着一起跑出去的吴邪,说:
阿宁吴邪,等全班都下去了,你清点一下人数,确保每个运动员都按时到场。
吴邪好。
阿宁解雨臣跟我去找老师,把老师带到我们班的集合点。
解雨臣比了个OK的手势。
阿宁作业本一关,笔杆一挥,道:
阿宁行动!
在全班同学的积极配合以及阿宁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他们成功找到了自己班级的位置,并迅速调整好椅子摆放的间距。
张海客正在布置领导席位,一个老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张海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散乱的操场上,有一个中规中矩的小长方形。
老师张老师,那是你的班吧?
这个老师的话语间无不表达着自己的羡慕。
老师严师出高徒,这个班的班长将来不简单啊。
张海客扯了下嘴角,表示他在听。
胖子天真,你看见阿宁没?
吴邪正清点人数,胖子突然凑过来问了句。
吴邪没,怎么了?
胖子有些烦躁地挠了下后脑勺,小眼睛往周围瞟了一圈,确定没啥人注意到他俩,这才悄悄跟吴邪咬耳朵。
胖子刚刚接到的坏消息,男女混合接力跑的四个人里,有人亲戚来敲门儿了,跑不了。
吴邪?
吴邪谁家亲戚这么不讲理?学校运动会还要管?
胖子……
胖子看他一脸的愤愤不平,知道他是真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