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很快引来了门外的凌乱的脚步声,很快,门被大力地打开了,啪地一声,室内的灯光如白昼,爷爷几乎是冲了进来,一眼见到坐在墙角哇哇大哭的吴邪,跑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蒋妈也吓得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坐在床上呆呆地面无表情的阿坤,想也不想就上去大骂了一句:“你作死啊!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吓唬小少爷?”
这一声骂似乎将阿坤喊回了神,他漆黑的眼眸转了转,收回了呆愣的神色,也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去看向被爷爷抱在怀里的吴邪,吴邪仍然是哭个不停,整张小脸都哭得痛红,眼泪布满了整张脸,他的小手颤微微地伸出后脑,想去碰又不敢碰。
爷爷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忙拔开吴邪的头发,立刻在后脑略右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肿起的大包,他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吴邪疼得全身剧烈地打了个颤,几乎哭厥过去。
蒋妈也看到了,吓得也傻了,发抖着双手,带着哭音道:“小少爷,小少爷怎么了?小少爷要不要紧?”
爷爷并不答她,只是铁青着脸色,凛冽地扫射了一眼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的阿坤。那眼神似乎会杀人似的,连蒋妈都直打寒颤。可是阿坤被他这么一瞪,刚刚那丝慌乱的神色反而没了,竟然又恢复了倔强与淡漠,他略仰了一下下巴,毫无惧色地说了一句:“我没让他睡在我旁边!”
蒋妈一听立刻气坏了,伸出手就打向他脑袋:“做错事嘴巴还这么坏!”
阿坤并没有躲开,似乎打算硬受这一记,但是蒋妈的手还是被爷爷拉住了:“别浪费时间!蒋妈,你先去叫车,我要把小邪送医院去!”
蒋妈这才意识到此时不是教训人的时候,忙转身冲出门外打电话去了。
在吴邪跑开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看到闷油瓶眼中闪过的复杂的神色。他们现在是五年级,吴邪十二岁,闷油瓶十三岁。因为吴邪个子矮,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闷油瓶性子沉静,个子又高,真的就像一个哥哥,他是吴邪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但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孩子,再聪明再成熟,也就是一个孩子!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八岁以前孤儿院的生活,让他懂得许多生存的道理,比如察眼观色以及忍耐——
就像现在,他从吴邪尴尬的言行中,明显感到了来自对方刻意的疏远。这是年纪渐长所带来的正常现象,随着朋友越来越多,原本重要的人就会变得不重要。
吴邪在同学中很有人缘,他有许多的朋友,他已渐渐不再需要他。
可是他却并没有朋友……
如果连吴邪都不再重视他,那么他还要在吴家熬几年才能等到羽翼丰满?
片刻后,闷油瓶在夕阳下整理好书包,背在身上,走到了草坪前。草坪在公园的旁边,正对着大马路。并不是正式的踢球的场所,但是孩子们淘气,难得有这么一片好地方,下课了就经常来玩。附近居民也拿他们没办法,每当放学时候,都躲得远远的,以防被球踢到。
“吴邪!”他把吴邪的书包放在路边,对着草坪上满头大汗的人喊,“我先回去了,书包我放在这里,你等下自己回家。”
“什么……啊?……好的好的!你回去吧!”吴邪大声应着,他是后卫,大多数时候就是跟着一起乱跑起哄,此时只是回头应了一声,突然看见前锋小花又轻松地进了一个球,不由得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跑过去使劲地和小花拥抱成一团,“小花你太棒了!”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走向了马路。
马路边拐过弯有个公车车站,他等一下只要坐两站就可以到家。或许吴邪说得对,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又离家近,没有必要一刻不停地形影不离。
一辆黑色的桥车从马路对面冲过来,与他擦肩而过,扬起好大一片灰尘,实在让人心生厌恶。
他回头看了一眼,轿车是全黑的,连窗帘都拉黑了,没看清楚司机,车子就飞扬而过。
四周安静地可怕,没有一个人,公车站就在前面,但闷油瓶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说不清楚。因为马路已经拐了弯,所以他看不到那个小公园和草坪了,也看不到在草坪上踢球的吴邪,连笑闹声都听不清楚。
他真的要一个人回去吗?蒋妈肯定是要骂的,但这不要紧,他只是在考虑,他想,他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