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鱼

阿北：

原谅我又一次的逃跑。

如果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想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可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并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两厢厮守。

师父说，忘了你，我才能活下去。但是我在重归云京的那一刻，就从未渴望过生。

我只渴望你。

我渴望你，却也抗拒你。

还记得那夜醉酒，我有一句话终未说出口。其实我并没有睡去，只是想说，却不敢说。我想说的，是不止千千万万遍的我爱你。

我那么爱你，但我不敢贪图。

原谅我这一年多来，一次又一次逼你离开。因为我怕自己不够坚定，如若你能彻彻底底恨我，我大概会少些艰难。

我也有无数次想要停下来，我想如果我卑微一些，求你原谅，我们忘掉那些过往，也放下那些爱恨，远离尔虞我诈，然后朝升炊烟，暮掌黄灯，哪怕一辈子都在京郊的小木屋，但再也不会错过四季的每一个晨昏。

可我又清楚地知道，我不能。或许年少时可以不管不顾，但我们终究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是个清醒的、理智的大丈夫，有对权力的渴望，也有对复仇的渴望。你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应该拥有这锦绣山河。我是一只狡猾的狐狸，骗走了你的一切，但我还是一只有着些许的良知的狐狸，我不能仅仅因为贪图你的一丝温暖，就轻易地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些过去，是我亲手在你身上划下的伤口，让我不能心安理得。

后来，我就想，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阴差阳错地下了山，那你就不会经历这一切。你会一直都是那个养尊处优的三殿下，然后顺利当上一国之主，或许也会有后宫佳丽三千，然后儿女绕膝，父慈子孝，一生无忧。

而我呢？我会一辈子待在狐山，受尽欺侮，不见天日。不会认识你，更不知何为被爱。

原来，上天是以你为代价予我一场恩赐。我惜之短暂，也幸之短暂。

人都说杀人诛心，我曾预想过千万种复仇的方式，最好的也不过是以牙还牙。明东壑何其冷酷，所以我想让他也感受一次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可是那天，他从城楼一跃而下，我突然有了一种钻心的痛。

我心疼你，我的阿北。我原不知道，这种感受是如此痛，痛不欲生。你爱我胜他几倍，曾经那么年少的你，又是如何承受下这一切的呢？

阿北，我真的很想拥抱你。当日在温梅宫你救我于水火，我是何其欣慰，何其感慨，你的怀抱一如当初，我想赖在里面永远不出来，我想占有，但又不敢奢求。

我终是一个罪人，不该留在你的身边。

我曾天真的以为，把该还的还给你，就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我错了。时光从来不倒流，岁月也不徒走，当中堆砌了太多的是是非非，我们都被裹挟向前，没有人能回到原点。

我们隔着的，是你的父皇母后，是明东壑、孙成淑、秦晓素，是我亲爱的满歌，还有寄予你一生幸福的秋合。

相知相惜的阿北和小鱼，永远地留在了过去，如今的明北山和胡与游都不再是懵懂的少年。

阿北，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我多么不舍，天亮以后，我不会再记得阿北。

与君共聚不过梦一场，我独留一腔英勇，隔着山河与你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