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双手发冷,双脚失去知觉,即便是在盛夏的夜;麻绳磨破皮肤,纤维嵌入血肉,麻木。
我是被缚于十字架上的罪人,高悬于柴垛之上,在诸天星辰与古神注视下等待我的审判。
众人在绣着教廷金纹的红毯两旁跪身,经文在刑架下的人们口中传唱,神圣的祈祷,虔诚的礼赞——他们在祈求神的宽恕,以洗涤直面罪恶与污浊的双眼与肉体。
“无辜的羔羊,神会谅解并洗去你们无意染上浊物的皮毛。”
悲悯的主教高举双手, 闪耀的珠饰在跳动的火光中闪耀,跪于大地的信徒们颤巍的一同抬起双手摩拜:“吾神,请宽恕我们!”,火炬被那双佩戴圣戒的双手擎起,火坛中的赤红游上火把上缠绕的布条。
“今夜,神明护佑,我们齐聚,举此仪式,是为终结诅咒,平息吾主之怒火,还得净土。吾主,请重赐您的子民们意志与圣火,驱除污秽与邪恶!”
“烧死他!”
“肮脏的异教徒!”
“罪人,是你挑起了战争,赎罪!”
“不洁者!”
……
讨伐声如不竭的浪潮,抬眸,光影明灭,人群中我看到了他们,老师,同窗,朋友,甚至还有亲人,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比火坛中高涨的火焰还要灼人,一张张脸熟悉又陌生。
持着火把的白走近立于刑台之下,冰凉的圣水洒于脸颊,滑落于龟裂的唇上,舔去,嗤笑,不也同寻常水液无异么?
“汝,可认罪?”
洁白的面纱在夜风中浮动。
“认什么罪?”
光辉下宛如神袛。
“诸神在上,愿圣火洗去你灵魂中的罪恶,愿你得到宽恕。”
“你不会听到我的哀嚎,伪善者。”
火舌蜿蜒,爬上柴薪肆意蔓延,舔过皮肉留下焦痕,崩裂,坏死;燃烧,空气扭曲模糊了视线;颤抖,汗液在热浪中蒸发;我听见有人在笑,不屑,肆意,是谁?是我。木柴爆鸣声中,他们再次颂唱起圣歌。嘴唇撕裂,渗出的粘腻逐渐炙烫,板结;肉体燃烧的剧痛,胸中滋长的黑暗,不甘,我不甘。
“你们,休想听到,我的忏悔与哀嚎!”
浓烟熏蚀的干涸喉管蠕动着唱起了来自禁忌的晦涩冗长的咒语,一遍,两遍……高声吟咏,这是礼赞,也是呼唤。我听见了原初浑沌之音,低哝和唱的呓语;我看到了,撕裂的天穹中在阴影中游动的骨甲与巨大的瞳仁——暗渊的邪灵。飘扬的发在褪去黑色,瞳孔刺痛流下猩甜的泪,赤红的火焰中裹挟着沉溺的黑与诡谲的紫,人群在尖叫溃逃,盘踞的恐惧,交织的混乱,我如饮甘霖。
它在苏醒,我在重生。
刻着铭文的锁链将我残破的肢体与十字架一齐束缚,巨大的法阵在脚下展开 。
“汝之肉体将会化为尘屑,灵魂将封入禁典永世沉睡,不得救赎。你无处可逃,恶魔!”
看着刑台下的施术者,我以嘶哑破败之声道出最后的诅咒。
【我将铭记每一张面孔,所受之苦,所历之痛,百倍奉还。】
【我终将归来,来收取,这个世界,欠我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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